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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孤桐心头渐渐的发寒,仿佛刹那间冷不防被一脚踢进了古墓,那种蚀骨的森寒令他五脏庙都在发抖。他果然没有死,那孤魂野鬼般的媚奴,他到底躲藏去了哪里?沈孤桐牙关紧咬,愣愣无语,眸光呆滞。
“爷,可是有什么心事?”善儿试探地凑上前问。心想少爷如今八面风光,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被众人众星捧月一般的供奉着,还有什么能令他这小军机犯难的?
“爷,不是封大人吩咐,爷但凡有些什么麻烦事儿,尽管向封大人开口,封大人就是爷的靠山。”如今善儿也随了鸡犬升天,口气轻狂了许多。
沈孤桐兀自摇摇头,眼下的事他绝不能透露给封三畏得知,更不能借助刑部来替他擒拿媚奴,饮鸩止渴。否则封三畏就会拿到他那比卖身契更可怕的无法销毁的证据,他那藏在根底里的秘密把柄,怕是除去了媚奴,再无旁人知晓。他近来在设法借刀杀人,让封三畏除去冯四的余党,自然有这知道他底细最多的师兄媚奴。火场清理死尸,及至他替封三畏这些时日去辨认擒获回来绞死的那些曾经“误闯密道偷听机密”的男娼们的尸体,他一一盘点算来,应该所有知道他沈孤桐身份的人都被灭口,只逃过了媚奴师兄一人。这媚奴果然是狐狸精转世,太过狡猾,他逃去了哪里?应该不会离开京城。
如今左思右想,只得静观其变。
碧照阁,丹姝打了帘子进来,轻声附耳在流熏跟前耳语。
“什么请柬?”流熏诧异的问。
“听来旺说,是个烫金的请柬,沈公子展开一看就神色大变的,人恍恍惚惚的丢了魂儿似的。宫里也不去了。”丹姝认真道。
“那请柬是何人送来的?上面写了些什么?”流熏追问。
“送请柬的人跑掉了,谁也没曾看到。请柬说来奇怪,只有一方印,画了一朵花儿。更无旁的字。来旺说,从来没见过这种请柬呢。”
流熏犯了寻思,思忖片刻道,“你去看看后院贺五家的可是得暇了?托她去打探的事儿,可有眉目了?”
吃过晌午饭,后院浆洗衣服的粗使的婆子贺五家的捧了洗尽晾透的衣衫来到碧照阁,丹姝接过衣衫,那衫子上还有日晒后那淡淡的特有的米浆气,颇是好闻。
“难为五妈妈你手脚麻利。大小姐吩咐说有一件衫子被石榴汁染了,也不只能否洗净,你过来看看吧。若是拿不准,就不必费事儿去试,一早送去宫里请人去帮忙。”
丹姝说着引了贺五家的来到流熏的房里,隔了帘禀告一句,“大小姐,五妈妈来了。”
流熏应了一声:“请她进来吧。”
大小姐如此的以礼相待,贺五家的反有些局促不安了,丹姝为她打个帘子进去,她进屋就给榻上端坐的流熏和方春旎躬身福了福道:“大小姐吩咐奴婢的哥哥去打探的事儿,有了回音了。”
“怎么说?”流熏摇个扇子问。
“奴婢的哥哥说,那些被牙花子卖去江南烟花柳巷的小倌儿,都是要在卖身契按指印画押的,那卖身契就是孙大圣头上套的紧箍咒,逃不掉的。”
“若是这主人家弄丢了卖身契,或是被毁,那岂不是人财两空?”流熏问。
“也不尽然,横竖有中人作保的。怕也赖不掉。倒是奴婢的哥哥说起,那些烟花柳巷为提防那些娼妇私逃,更有人在这些姐儿哥儿的身上烫下记号,慈悲些的便是纹些花样。一辈子的印记,如衙门们刺配充军的贼配军,逃不掉了。”贺五家的一一道来,她娘家哥哥是做皮肉营生的,为此她在府里低人一头,幸好她人高马大手脚麻利,才一直在后园浆洗衣服不出来见人。
流熏只是急于勘破沈孤桐和封氏结盟的秘密才忽然记起了这贺五家的。前世里,她曾对此人有恩,这婆子平日对她也极为恭顺。只是听了贺五家的一番话,流熏不由犯了寻思,印记?身上一生一世的印记?
忽然,她面颊一赤。
前世里,沈孤桐倒是曾在鸳鸯帐里戏言要同她永结白首,邀她一道在手臂上刺青一对儿鸳鸯。她怕痛,沈孤桐央告几次她都不肯。但沈孤桐为表忠心,竟然自己在手臂上刺了一只鸳鸯,栩栩如生。看得她颇是感动。仿佛沈孤桐对纹身刺青情有独钟,记得,巫山云雨夜,高烛长燃,她曾在沈孤桐的身上看到一处奇怪的纹身,那是一方印,旁边纹了一朵赤红的同欢花,那时她还醋海兴波的不依不饶的追问沈孤桐,是谁同他永结同心,竟然在那种羞人的地方纹了表记。沈孤桐当时神色不快,拂袖而去。事后才告诉她,那不过是他被生父抛弃,生母怕他兄妹丢失,才忍痛如此绣上的......
霎时间,她恍然大悟。不由心里一阵冷笑,再看一眼方春旎笑道,“旎姐姐,如今可要依仗姐姐的妙手回春的医术来大展身手了。”
流熏来到画案前,拈起一枝七紫三羊,在砚台里蘸墨舔笔,提毫冥思苦想。她仔细追忆前世的印象,那印在她心爱的男人身上的印记,渐渐的,她在松花笺上描画出个图案,和那“飘香”二字,递给丹姝说,“你拿去问来旺,那请柬上看到的,可是这花样和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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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孤桐熬到了日落时分,封三畏派人来传他过府一叙。沈孤桐提了几分小心。密道里听来的惊天秘密,他却要佯装不知。但是只要一想到那封印了飘香院印记的请柬,他心头就如横了一根细韧的绣花针,扎得心头一触一触的痛,渐渐的痛遍全身。
出门时,轿子备在了仪门,沈孤桐更换了齐整的官服,从容的在小厮们的簇拥下从游廊向前院去。行至垂花门,门口簇拥了几个小丫鬟,叽叽喳喳的扎做一堆儿好奇的观赏惊叫着什么,就连来人都不曾看到,也不闪道避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