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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卫初宴所经受的痛苦绝望, 昨夜带给赵寂的感觉,其实是甜美的。
她好似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卫初宴跟她回了长安,她把卫初宴带去给母妃看,指着她跟母妃说, 她就要卫初宴做她的伴读。
梦里的卫初宴是乖顺的,她见到卫初宴随着她的话语而点头, 她去拉卫初宴的手,卫初宴也没有躲开, 卫初宴的手是温热的, 手心很软,但是拉的久了,却变得很烫。然后她又梦见卫初宴偏头贴住了她的脸,卫初宴的脸蛋也是一样的烫,烙铁一般热, 她被弄的不舒服,便推开了她。
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了呢?她记不清了,好似有人摇醒了她,她知道梦一断, 便很难续上了。所以她才记不清了么?抱着被子躺在床上,赵寂闭着眼迷迷瞪瞪地想着那个梦, 却发现自己真的再也回忆不起细节了。
她想着自己梦见了卫初宴的这件事, 觉得十分奇怪。是因为昨夜和卫初宴一起睡了, 所以很容易梦见她吗?卫初宴应当还睡着吧?这样想着,赵寂往床边摸了摸,却只摸到一手冰凉。
“卫初宴?”
她勉勉强强地睁开眼,看了一眼天色,天还未亮,窗前沾着青灰色的光芒,她很少醒这么早。
卫初宴竟是起的这么早的么?想起这几日她醒来时卫初宴的确都是衣冠整齐地侍立于一旁,她大概明白过来,她可以睡的比较晚,但是卫初宴是不行的。
难怪卫初宴眼下总有些发青呢,她在自己家里,应当也是被人伺候着的吧?所以到了自己这里,可能睡不够。
不过今日,她怎么没在旁边等她起床呢?赵寂自被窝里钻出来,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又喊了一声:“卫初宴?”
卫初宴没有动静,反而有一个宫婢的声音传了进来:“主子是醒了吗?”
她拍了拍因为昨夜喝了酒而有些发沉的脑袋,在床上应了一声:“嗯。”
便有宫婢端了衣物、热水进来服侍她穿衣洗漱,她打了个哈欠,没有多想,像往日那般张着双臂由着她们把衣衫往自己身上套,却听见一个婢女低呼一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主子昨夜是睡得不好吗,怕是滚落了床,衣衫有些脏了。”
“怎么会脏了?”
赵寂不信,她不记得有这回事,低头一看,却见雪白里衣上确有几处脏污,这脏污不明显,但是仔细看还是看得出来的,的确像是在地上滚过一般。
“怎么会?昨日我明明......”
话到一半,赵寂看了一眼屋中的众婢女,突然噤声了。
昨夜,她记得她应当是和卫初宴一起睡的。她有些醉酒,故而比平日里放肆一些,那时的她好似的确是要求卫初宴陪她睡,后来,好像还钻到了卫初宴怀里......思及此处,赵寂有些不好意思了。
“日后再不喝这许多酒了。”
她搅着里衣的衣襟低嗔一声,见宫婢们还是呆立在一旁,想到刚才的事,便跟她们道:“只是起身时不小心蹭到了哪里吧,换一件便是了。”
虽是如此,她也十分疑惑。既是和卫初宴一起睡的,她怎会掉在床下?况且若是掉下来了,她不至于不会醒,如何会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果然是不小心蹭到哪里了吧,她这么大的人了,又和人睡一处,如何会滚下床去?
因醉酒的关系,一觉醒来把昨日之事忘了大半的殿下自信想到。
刚刚打理好自己,门外便有侍卫来报:“主子,来了个叫墨梅的丫头,拿着卫府名帖说是要见您。”
若是旁人,即便有名帖也到不了赵寂这里,但是这些随从却知道自家殿下近日对那卫初宴很上心,便也不敢把消息随意压下,这才跑来询问。
赵寂一愣,随即想到一早上都没在她的视线里出现过的卫初宴,隐约觉得不对劲:“让她进来。”
墨梅只知自家小姐近日是在万府同新认识的好友同住玩耍,却不知道小姐是来做这万家小姐的婢女。因此当小姐让她拿着名帖与常戴的玉佩来这里同万家表小姐告假时,她觉得十分奇怪,但小姐当时神情冷凝,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倦意,她虽疑惑,却也不敢多问,拿了东西便立刻赶过来了。
如今见到小姐的这位好友,她又是一怔。
跟着小姐很多年,她见过许多官家小姐、小公子,却都没有眼前这一位来的好看,这人生的粉雕玉琢一般,纯黑眼珠似最名贵的宝石,眼神似乎并不锋利,周身却十分有气势,只是单单站在那里,便让她几乎不敢抬头。
她顶着压力多看了几眼,听见有人大喝一声:“放肆!主子岂是你能直视的!”
身子一抖,墨梅几乎跪下,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将她自恐惧中救了出来。
“无碍。你是卫家的奴仆?”
接过湿热的帕子擦着手,赵寂偏头看了她一眼。卫初宴家的吗?看起来怎么有些傻?没和卫初宴学到一星半点吗?
“回小姐,是的。我是我家小姐的贴身婢女。”
墨梅忙施了一礼,低头不敢再看她了。
“你来,是找你家小姐有事吗?”
“不是不是,墨梅此来,实是奉我家小姐之命来同万小姐你告,告假的。”
磕磕绊绊地说完,墨梅仍然十分不解,为何小姐要说是来告假呢?虽然不解,但小姐让她这么说,她便这么说了。
“哦?这么说,她回了卫府了?何时回去的?小婵,你来说。”
赵寂眉头一皱,手也不擦了,转头看向一旁侍立的婢女。
“回主子,卫小姐是今日卯时出的门,当时是小夏在门外守夜,她走的匆忙,看似有事,因着主子并未限制她的自由,小夏便没多问。”
“这事你怎么不早点同我说?”
赵寂眉头皱的更紧了。卯时?那么早?卫初宴能有什么事?
她的语气有些不快,小婵一惊,跪了下来,惶恐道:“主子当时在睡觉,婢子不敢吵醒主子。主子醒来后又是一阵忙碌,婢子这才......”
一旁,墨梅却被这说跪就跪的婢女吓住了。这位万小姐规矩真大,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为何小姐会同她成了好友呢?
好吓人。
赵寂把巾帕丢给婢女,叫了小婵起来:“下次若是再有这种事情,不要压着,早些同我说便是了。还有,这里不是在......家中,不要动不动就跪。我又不会随意责罚你们。”说罢,她转头看向墨梅:“你继续说,她要向我告假?那么告假的理由呢?”
到得此时,她今晨起来时的好心情已然消失无踪了,她没想到,答应了做她的贴身婢女,卫初宴还会突然跑掉的。
明明昨日还好好的,她还送自己香囊,还抱着自己睡觉。
一觉醒来,她却已经远远离开了。
“我家小姐感染了风寒,怕传染给您,这才回府的。她说,两天之后好上一些,一定回来。”
若是说方才过来的时候只有疑惑,如今便还加了一些害怕,其实赵寂在墨梅面前没有真正发过怒,但是短短几瞬,几句问话,即便不单单针对墨梅,却也让墨梅感到了压力,这种压力,倒的确是一种长久处于高位的人才会自然地流露出来的。
不知为何,墨梅突然想到从前有一天,小姐看她的一眼。
那次小姐也是风寒刚好,她只是去端一下饭,小姐便自己下了床,到了院子,对着水缸站着,不知在想些什么,她站在院门喊了声小姐,而后小姐看了她一眼。
说不清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了,总之,随着那一眼扫来,一股难言的压迫感如大浪般打来,她感觉到危险,觉得被野狼盯上都没有这么可怕。害怕,战栗,她站在原地不敢走过去,甚至想拔腿就跑。
后来......好似还是小姐再唤了她一声,眼神又温和了,她才犹犹豫豫地走过去的。
不过,那样的眼神,从小到大她也只见到小姐露出过一次,她觉得,可能是风寒时受了太多的折磨吧,这才让小姐显得有些阴鸷。
想到那年的小姐,墨梅突然觉得眼前的万家小姐也不是那么可怕了,她顶着压力说清了原委,十分想离开万府了。
之前过来时左顾右盼的新奇感早已被吓没了。
赵寂却突然生起气来:“她怎么会感染风寒?昨日她明明那么暖和的!好呀,连理由都不好好找一个,便来骗我!”
她踩上靴子,气呼呼地推门而出,便要去找卫初宴兴师问罪,身后,小婵慌乱道:“主子,主子你慢点,主子你还没吃早饭!主子!外边还下着雨!”
连日的小雨下个不停,使得向来温热的榆林也在凌晨冒了寒气,赵寂走出来,被冷气扑的颤了一下,而后憋着气继续往前走,走过院中挂着雨珠的大树,穿过形状柔婉的拱形门,一群人也追着她匆匆走出来,她停下,回头看着他们烦躁地说了一声:“我不吃了,你们别这么多人一起跟着我,便像平时一般就好了。”
便是这么一会儿,有婢女小跑着终于追上了她,举起宽大的袍袖给她遮雨。
这时,又有一个婢女犹豫着走了出来,向赵寂行了一礼,恭敬道:“主子,我看她说的也并非不可信。今日卫小姐出门时,脚步有些虚浮,脸色也很是苍白,发丝也有些湿润,似是发了汗,当时婢子没想到这一茬,但是她一说,回想一下却是有些像身体不适的样子。”
这人,便是之前守门的小夏了。
给她说的一怔,赵寂收回了迈开的腿,突然想起自己喝药之后会手脚发凉。
难道......是她昨夜把卫初宴冷到了?印象里,她好似确实是在卫初宴怀中睡觉的。抱着一块冰睡觉,她是暖和了,卫初宴不受凉才奇怪呢。
赵寂面上现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而后,她吸了吸鼻子,迈开步子,还是往外边走去。
既是为她染了风寒,她自然是要去看看卫初宴的,风寒……似乎很难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