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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防盗章,订阅比例低于60%需等待一天才可阅读, 感谢理解 不过陆大人到底是皇上身边的红人, 守门的小厮一瞅见他的飞鱼服, 都忙不迭的赔了个笑容,连声道陆大人关照了。
虞璁坐在马车里,随手扶着柱子, 听着车轮哐啷啷的响声,有种非常奇异的感觉。
在他的幻想里, 怎么着两人也应该收拾的英俊飒爽, 再各骑一匹骏马, 从哪个密道里溜出去。
不过一看紫禁城的门禁还算严,出入通道卡的还挺死的,他也就放松了。
陆炳自然提心吊胆, 想着自己可是把皇上给带出宫了, 万一皇上等会出了点什么闪失,这诛九族都恐怕不够啊。
他既是他多年的挚友,又是他交好的兄弟, 还真的就敢硬着头皮把皇上往外带。
等马车颠颠晃晃的走了老远, 虞璁才悄悄掀了帘子,开始观察外面的样子。
——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他走惯了柏油马路道,也习惯了到处灯红酒绿,霓虹灯和喇叭一刻不得消停。
可现在的北京, 不仅静悄悄的, 还灰扑扑的。
陆炳等马车走的略远些了, 才吩咐车夫继续行驶,自己才进了车厢里,小声问道:“陛下,咱们现在去哪儿?”
虞璁回过神来,意识到这如今的北京,也就现代的二环不到那么点地方,连和平里皇城根小学那都得算郊区了。
他寻思了一下,郑重道:“你带着朕,咱们先出崇文门,再往东随便转转。”
陆炳应了一声,又出了车厢,去外面盯着四周的情况去了。
虞璁看着看着,就感觉这差距也太大了点。
还有,怎么感觉……哪儿有点臭?
他原本脑补的,是民国电视剧的那种,处处都是平房矮屋,没想到不仅如此,到处都破破烂烂的。
好像所有的颜色都被紫禁城抹了去,外头稍微好一点的人家,勉强会涂刷个墙壁什么的。但如果是一般老百姓住的地方,还真跟乡下没什么区别。
什么东西,好臭啊……
皇帝吸了吸鼻子,强忍着不悦,继续到处瞅着。
西边儿住的达官贵人较多,方便着上朝觐见,东边和南边一代,都是往来的商人,以及北京城的原住民。
陆炳握着绣春刀,一刻也不敢掉以轻心,好在其他百姓也大部分不认识他,只当做是哪个少爷出门,顶多多看眼这还算华贵的马车。
“陆炳,进来。”
虞璁唤了一声,索性把帘子掀开,方便自己四处张望。
还没等他多看一会儿,这四处的臭味越来越明显,这明明还在驰道上走着,可臭的已经让他忍不住捂口鼻了。
“这附近怎么了,怎么会这么臭?!”
“不是这附近……陛下,”陆炳耐心的解释道:“西城东城,皆是如此。”
虞璁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他们就直接把粪水混着泔水都倒在路边街口?!这整个京城都是如此?”
还没等他自己说完,皇帝自己都想敲下自己的脑壳儿。
真以为这是古装剧呢,到处都跟商业街似的欢乐喧嚣,还张红挂绿的?
人家那是古装戏一条街!人家有场务跟清洁工的!
这大天/朝连城管和环卫工人都没有,哪儿哪儿都乱糟糟的,估计还真没扬州一带的整洁漂亮!
陆炳大着胆子把挂帘又放了下来,小声怂恿道:“要不陛下,先行回去休息一二?”
虞璁沉默了几秒钟,头疼道:“先回去吧。”
他感觉这马车越往前走,屎尿味儿就越重。
这里简直跟印度街头一样,不……印度乡村街头。
按照中世纪和近代的画风,确实巴黎伦敦在明代的这个时间线上,也干净不到哪儿去。
那些哥特式高楼上的小窗口,都是特意用来泼屎泼尿的。
但不是这么回事儿,这事儿也不能这么算了。
——天/朝上国也要治理屎尿屁才可以!
虞璁虽然觉得自己也够窝囊的,头一次出宫巡访就给熏得回去了,但不管怎样,工部又多了些事情做。
皇帝回宫之后,径自去沐浴焚香,还示意陆炳也自行去洗洗再回来。
锦衣卫松了口气,匆匆离开,用最快的速度换衣服收拾干净了,又候在厢房里,等皇上随时调遣。
虞璁慢条斯理的用了些瓜果点心,总算是缓过来了,才又开始琢磨刚才的事儿。
这北京,之所以烂成这样,也不能完全怪城市发展太差。
毕竟这个首都,也是中途换的。
明朝至今都是两京制,所有的好东西和繁华都留给了南京,朱棣后来以藩王的身份抢了位置,又担心原封地北京被鞑子侵吞,才又迁都过去。
想到这儿,虞璁突然想起来了一个人。
上次开会的时候,他依稀记得,那个对改革扶手称快,频频点头的长胡子大叔,是工部尚书赵璜。
“黄锦——宣赵尚书觐见。”
黄公公颠儿颠儿的过来,小心道:“陛下,是哪一位赵尚书?”
“工部那位,叫他快点儿。”
趁着宣召的功夫,虞璁又叫来了头发还湿漉漉的陆炳,瞥了眼他紧绷的姿态,噗嗤一声笑道:“头发没擦干就跑来了?”
陆炳轻轻嗯了一声,眼睛依旧看着地面。
“去替我把京城的地图拿来。”
黑犬般的男人略一点头,便匆匆退下。
赵璜还在工部那加班加点的商讨着工程的事情,一听皇上有请,立马就精神了。
他原本就是个志向抱负都颇为远大的人儿。当初朱厚照当皇帝那阵子,刘瑾作为一个太监谗言弄权、只手遮天,几乎文武百官见着他都只敢颤颤巍巍的陪个笑,这汉子说瞧不起他就瞧不起他,压根不把这大公公放在眼里。
当初那顺天府丞的位置,就直接给刘瑾给薅了下来,人也赶出了京城。
后来,赵璜在刘瑾被杀以后不仅复了官,等改朝换代以后,还顺风顺水的坐上工部尚书的位置,也算是命大了。
赵璜惦记着皇上之前说的种种事情,恨不得用跑的去了乾清宫里,一走进去,发现皇上在慢条斯理地吃葡萄。
“爱卿免礼平身。”虞璁放下葡萄,示意赐座。
“朕问你,如今这北京城中的排水管道,是怎么个设计法?”
“这个……”赵璜愣了下,还是很快地回答道:“设有明沟暗沟,足以排水。”
哦,难怪。
虞璁脑子转的飞快,搞清楚了这是怎么回事。
古代也没有市容和文明城市评比这种概念,所有的排水系统都是针对洪涝灾害设计的。
像河北又或者湖北,这种临着黄河长江的地方,自然有陶管地下水道之类的设计,但是北京城也就刮刮沙尘暴,一年能下十几场雨都不错了,还真没这个需求。
所以居民们再怎么瞎折腾,官府也是放任自流。
“‘土厚水深,居之不疾,有汾浍以流其恶’,赵大人还记得,是哪里的话么?”
赵璜思索了一会儿,不确定道:“似乎是……左传里的。”
“这城市之中,如果污秽堆积,容易滋生病患。”虞璁耐心地解释道:“赵大人想必也清楚,这京城里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可能王工相侯的住宿条件会稍微好点,可就平民区那块,如果依旧这样浊臭不堪,爆发疟疾之类的事儿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臣——臣知罪!”赵璜没想到皇上会知道京中的情况,诚惶诚恐的下跪告罪道:“臣等一直在着力治理南北水患,未曾顾及京中!”
虞璁沉默了一会,才再次问道:“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赵璜缓缓地抬起头,为难道:“工部虽分设三部,但也有应接不暇的时刻。”
“这是因为,能真正为工部效力的人,实在太少了。”虞璁沉静道。
“所有的士子,读书都是靠背诵四书五经,在中举之前,都两眼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他看着这正值壮年的工部尚书,语气平缓:“国子监虽说培养着人才,但他们只会做道德文章、礼仪之论,真正懂治水之学、工程之艺的,少之又少。”
最应该改革的,就是科举。
中国在近代有资本主义萌芽,也有无数先进的技术。
可败就败在思想的传承和整理上面。
真正出书流传的,都是些诗词小曲、道德文章,再深刻些如李贽王阳明之类的,也放不下儒学二字。
明王朝没有大学,没有科学,所以无论是火/枪还是弩炮,都震慑力一般,甚至抵御不了那些蒙昧未开化的蛮族。
真正的强国,就应该在科技和工程上碾压一切。
赵璜隐约意识到了皇帝在想什么,却不敢把猜想说出口。
他开始思索当初,武则天新设了武举,改进了用人制度,让一大批可用之才进了朝廷。
莫非陛下,要新设工举?
“赵卿。”虞璁停止了一刻脑中的设想,郑重道:“京城排疏脏垢之事,你且放手去办,只要不伤及无辜百姓,大可以大胆策划。”
“另外,朕有意予你黄金五百两,供你开一个撷思馆,供你招纳有才之士,暂供使用。”
赵璜怔了下,惊声道:“陛下——”
这全是往小金库里掏钱啊……真心疼这金灿灿的金子。
虞璁给黄锦使了个眼色,继续道:“朕先前开会时也有意提过,未来半年内,将利用那些被裁剪的多余人员,来修书立典,整理工、农、医三典。”
这将为三年后的下一步变革,奠定最基础中的基础。
“望赵卿为朕,多纳有才学之士。”他凝视着赵璜的眼睛,慢慢道:“记住,不论出身贵贱,只看工程方面的才能。”
“若有善于筑构工事,能帮到你们治理种种灾患者,一定要留下。”
赵璜看着这年轻的皇帝,头一次心里生出敬畏的神情。
他是旧朝时入官的人,当时也见过朱厚照那肥头大耳的嘴脸,心里只有鄙夷不屑,巴不得被削职赋闲。
但是……这一位帝王,他犹如一头雄狮。
似乎金玉堆积的富贵,对于他而言,都是不足一提的消遣。
他的野心,悄无声息,却足够令所有鸟兽都为之噤声。
待赵璜走后,虞璁又慢条斯理地继续吃葡萄,吃着吃着,总觉着这满室寂静无声,也太寂寥了一些。
——当然,真要他去陪陪那些少女们,他也未必做得到。
这思来想去,还是得找个人说说闲话。
“陆炳——”
陆大人即刻赶了过来,一副随时为他上刀山下火海的架势。
“别这样。”虞璁憋着笑道:“你忘了,从前我唤你什么来着?”
他虽然很多信息不清楚,但套话的水平还是时刻在线的。
陆炳怔怔的抬起头来,略有些难以启齿的张口想说什么,又压抑着没说出来。
你现在……是陛下啊。
“行了,这儿又没旁人。”虞璁心想,自己再没个能聊天打诨的人,这辈子得孤家寡人的憋死,索性伸手把那僵立的男人拖到桌子旁边,还顺势把葡萄往前推了推:“唤你什么来着?”
“阿……阿彷。”
“这就对了。”虞璁撑着下巴笑眯眯道:“吃个葡萄,可甜了。”
他之所以敢这样同他玩笑,是因为,他清楚地记得,这个男人,会对自己忠心耿耿一辈子。
未来的陆炳,会是整个明朝里,唯一一个身兼三孤三公的男人。
他拥有的无上荣华,都是值得的。
陆炳虽然心里忐忑,总觉着这么多年没有如少年时戏耍玩闹了,皇帝真放下架子来,还真像从前一般,笑起来凤眼微弯,说不出来的好看。
“嗯?不肯吃我的葡萄么?”
陆炳无奈一笑,伸手捻了一颗,也吃了一个。
沁人的甘甜让人放松了些,他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这玉面春风的男人。
“这西北的葡萄,真是又圆又甜。如今都秋深了还能收着进贡,也算是好事一桩。”虞璁自顾自的吃着,随口唤道:“阿彷,这西北,如今是什么情况啊。”
他隐约记得,是哪儿被占了,但史书不在手边,自己也记不住,是万历还是嘉靖。
“河套一带,还被鞑靼们占着。”陆炳慢慢道:“今年七月,听闻又有抢掠之事,但不算严重。”
“嗯……”皇帝沉默了一刻,低声道:“会收回来的。”
他见陆炳依旧绷在那,随手摘了一小串,塞到陆炳手里,慢条斯理道:“吃不完,可不许走。”
自古都是妖妃喂帝王吃葡萄,如今自己想拉个基友来边吃边聊,还得来硬的……
陆炳望着他,忍不住也破了功力,乖乖应了声好,接下了这冰凉的一串琼果。
两人抬头一望,像是重温了幼时两小无猜的默契,不由得都笑了起来。
虞璁愣了下,心里突然反应了过来。
在历史中,这张璁跟老首辅杨一清干过仗就算了,还把刚入宫的徐阶赶走过。
当初这原主刚上位的时候,张璁建议削了孔子的尊荣和用度,朝中见他一副狐假虎威的样子,也基本都鸦雀无声,生怕落得跟杨慎一样狼狈的下场。
在那个时候,唯独徐阶站了出来,毫无畏惧的同他对峙。
虞璁之前还纳闷来着,这徐子升没被贬到延平府里,怎么还当上了国子监的祭酒。
但当时他要顾及的事情太多,压根来不及考究这些历史上的细节。
话说回来,这张大人怕是来找徐阶麻烦了。
皇上端详着玉盏上隐约的冰蓝色图纹,慢条斯理道:“张大人向来忖度深远,继续说。”
张璁没有意识到皇上心里正盘算的飞快,忙不迭倾了倾身子,再度开口道:“这徐阶——断不可重用啊!”
虞璁一扬眉毛,露出青年人特有的茫然神情:“为何?”
“其心可诛!”张璁露出一派严肃的神情,开口道:“当初这徐阶忤逆陛下的意思,还在朝堂上跋扈无礼,望陛下三思啊!”
当初那歪主意是你提的……人家反对的是你,压根不是我好吧。
虞璁低头抿了口茶,忽然道:“陆炳。”
“臣在。”陆炳从暗处走了出来,恭敬的行了个礼。
“朕身子突然不适,等下要派太医瞧瞧,”虞璁连演技都颇为欠奉,仅虚扶着额首,懒懒道:“陆大人,你先送张卿回去,此事之后再议。”
张璁愣了下,没想到皇帝突然来了这么一出,满肚子的话都卡在喉咙眼里,整个人颇为尴尬的坐在那。
陆炳应了一声,便再度行礼请张大人离座,连客套的神情都没有。
虞璁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装的太假了一点,索性又揉了揉头,哎哟了一声。
朕不是个好演员啊。
张璁心里纳闷归纳闷,此刻也不好意思再说些什么,只得起身告辞。
待陆炳回来之后,方才还在装头疼的皇上正翘着脚继续嗑瓜子,还唤黄锦再端盘八宝酥过来。
“回来了?”虞璁一挑眉毛,略正了下姿势,示意他坐在自己的手侧。
徐阶必然是要留下来的。
但是这张璁……也是该恩威并施的。
历史上的中国虽然绵延了几千年,但文官们耍来耍去的套路,也就那么多。
如果皇上不随他们的心意,要么写文章发动舆论,要么结党哭丧着去文华门那跪着。
若是地位高些的,直接拿辞官当威胁,不遂意便不干了。
这张璁如今在为自己奔波京畿庄田的事情,此刻要是撂了挑子,会让经部里现有的小机构群龙无首,很多事情都一团糟。
虞璁不敢表态,也不急着表态。
他心里清楚,只要自己一句话说错,这老东西定然会想着法子要挟他。
今天他整走徐阶,明天就敢去动杨一清。
陆炳见皇上津津有味的磕着瓜子,便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虞璁随手又抓了一把瓜子,一瞥身旁眉眼深邃的陆大人,下意识的看了两秒。
他意识到自己有些不对劲,清了清嗓子找话题道:“阿彷,朕有些事不记得了。”
“从前这徐阶,是不是被贬到延平府里过?”
陆炳沉默了一刻,开口道:“嘉靖二年,因议礼之事。”
哦,那我没记错。
“那……”虞璁动作一顿,缓缓道:“他又是如何回来的?”
这原主当初在张璁的扶持下站稳脚跟,赶走了杨家父子,又打了一溜大臣的屁股。
张璁添油加醋的说了不少徐阶的坏话,原主那倒霉孩子还听得相当认真,跑到哪个柱子旁刻了八个大字——‘徐阶小人,永不录用’。
结果几十年一过,这徐阶拍拍屁股回来一路做到文贞太师,也可以说是相当打脸了。
虞璁回忆了半天,没听到回应,好奇的看了一眼依旧沉默的陆炳。
“阿彷?”
那挺拔清瘦的锦衣卫突然起身,在他的袍侧径直跪下,沉声道:“回陛下,当年是臣向陛下提议,把徐大人接回来的。”
虞璁瓜子嗑了一半,捏着瓜子皮也颇有些尴尬。
他虽然是个温厚的性子,但原主不是。
当初的徐阶估计比现在还中二,一介小官就敢不卑不亢的站出来反对张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