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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人清楚丹毒的治疗方案或者特效药的话,拜托跟我说一声,万分感谢。
张孚敬是在深夜里突然被抓的。
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求救的声音, 就直接感觉脖子后面一凉, 然后下了诏狱。
与此同时, 浙党中所有被查明涉事的大臣都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自家府邸之中,有的人甚至到了第二天中午,都没有被家眷发现失踪。
虞璁坐在殿内,听着副指挥沈炼的低声汇报,漫不经心地抬眸看向侧处坐着的沈如婉。
“其他人都好说, ”他慢条斯理道:“只是这张孚敬……”
怕是要留他一条狗命, 等着鹤奴回来了再亲手给他一个了断。
沈如婉仿佛想到了什么,只起身道:“陛下, 虞统领临走前曾叮嘱过微臣, 如果真的查明此案, 将张孚敬下了那诏狱的话, 务必查明后杀之示众, 不必犹豫。”
虞璁点了点头, 给沈炼使了个眼色。
锦衣卫默不作声的行了一礼, 直接退了出去。
那么,事情就可以这样以稀松平常的方式,来进行一个并不符合他预期的收尾了。
从前三番五次敲打他张孚敬,还不是念了从前这位扶植幼帝夺/权的旧情。
没想到最后主意打到自己头上,也真是失了智。
扣的帽子,自然与威胁皇权无关。
这京城上下,哪怕是内侍监的人,都不能听到有关炸船之事的半点风声。
不管虞璁本身是怎样的状态,虚弱也好强大也好,在所有人面前,皇帝的这个形象,就必须是百毒不侵而又固若金汤的。
这一点在嘉靖七年的时候,就已经对锦衣卫上下都强调过了。
在现世的时候,他曾经看到过这样的一个资料片。
人如果落在海里了,最忌讳的就是身上有伤口。
血的味道会引来鲨鱼,而鲨鱼会试探性的咬一口。
人本身的肌肉和蛋白质组合,是不符合鲨鱼的需求的,鲨鱼也会在咬一口以后停止进攻。
但是这些血液会不断的扩散到海里,引来更多的鲨鱼。
而人就会死在他们一口口的试探里。
其实这个真实的事情,完全可以影射到整个大明朝的历史里。
一旦露拙,可能一开始还没有,但之后的连环试探就会不断进行打击,最后让被攻击的人失血而亡。
张孚敬被下了狱里之后,直接赐了哑药。
手印按在了供状上,所有亲属和下属一概被审问和盘点,凡是同谋者一律驱逐出去。
与此同时,急令伴随刑部的高官直接空降浙江温州府,将前后直接一网打尽,没有放过任何人。
七月流火,八月授衣。
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
虞璁看完这一行,慢悠悠叹了口气,起身靠近那静置的冰盆,想要再多触碰些凉意。
也不知道他们两行人都如何了。
自己在这宫里批完公文批项目,批完项目看标书,几个月下来感觉跟个扫描机一样,一目十行的功力突飞猛进。
有时候大概是忙糊涂了,会看着看着迷迷糊糊睡过去。
而笔尖的墨会顺着那扬起的角度落下去,在折子上晕开一团墨渍。
大概是冰盆放的有些少,皇上打瞌睡的时候也不太安稳。
他依稀记得,忘了是哪一年,陆炳和虞鹤还天天在这殿里陪着自己。
那个时候自己没事就粘在陆大人旁边,冬天的时候直接把他当暖炉窝在怀里,可是后来天气渐渐热了,也就自己趴冰凉的桌子旁边写折子了。
陆大人虽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时也不说什么,却暗中让黄公公再去加一盆冰来。
皇上批折子批到一半,突然感觉怎么有点冷,直接头也不抬地唤正在看书的陆统领过来。
于是某人默不作声的起身走过去,心满意足的继续做暖炉。
“陛下?”
“陛下!”
虞璁猛地醒了过来,看向眼前的黄公公。
对方明显也被皇上吓一跳,陪了个不是道:“陛下,船队回来了。”
“船队?”
虞璁愣了下,还没缓过神来:“什么船队?"
“南京那批的第一列宝船!”黄公公解释道:“是在天津靠岸的,卸了不少货物回来,还带了几个金发碧眼的色目人!”
“什么?”
皇帝直接站起来道:“叫礼部尚书把他们迎过来!”
这个时候严世藩不在,只能找新上任的尚书了。
“等等——新的尚书是谁来着?”
张孚敬一死,势力又开始重组,谁来接班?
黄公公想了想,肯定道:“是夏言。”
等会?
虞璁揉了下眼睛,残留的睡意也荡然无存:“夏——言?”
那个之前被自己拎去草原好好思考人生的犟骨头文官?
行吧行吧,历史永远都会被强行掰回来。
严世藩娶妻也是,夏言上位也是,时间点都差不多。
他深呼吸道:“你给朕沏一壶浓茶,叫夏言去把那几个色目人带来。”
现在的时间,是嘉靖十三年。
也就是公元1534。
他没有读过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历史,只了解英美那边的时间轴。
从前看书随心所欲,哪知道现在突然被强行跳槽过来当皇帝。
别说朝鲜了,连蒙古的历史都是临时学的。
虞璁一边喝茶提神,一边不断祈祷是英国的使臣。
虽然自己过了英语六级,但是这个时候想要跟他们接触,恐怕也相当的难。
这个时候的古英语不光许多单词还混杂着拉丁语的语素,按照他们旧时代的发音习惯……想要临时抱佛脚做听力都估计来不及。
没过多久,理藩院和礼部的人一起带着那几个色目人走了进来。
虞璁在看清他们的模样时,直接暗中松了一口气。
这是典型的日耳曼人血统啊,应该是西欧那边的吧。
金色长发碧绿眼睛,还有茂盛的体毛和苍白的皮肤,在明朝这个时代能看到外国人,都让人莫名有种出戏的感觉。
理藩院那边带来了一个通过审核的翻译,是海员之中一个天赋异禀的年轻人。
他虽然不能连贯的与那几个色目人聊天,但也可以用只言片语完成交流。
虞璁示意那个翻译先别开口,字正腔圆的看着他们道:“Where are thou from?"
那个外国人眼睛一亮,开口道:“England!”
是英国人!
都铎王朝!
虞璁直接挥手道:“敬茶!赐座!”
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漂洋过海的去看看那亨利八世的样子。
嘉靖十三年,正是亨利八世在位的时候。
这个风流而又桀骜不羁的人在历史中赫赫有名,虽然婚姻里多了几分荒唐的情节,但是无论是政治手腕还是做事的魄力,都令人赞叹不已。
他作为都铎王朝的第二任君主,最出名的成就,就是让英国脱离了罗马教廷。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虽然宗教改革已经兴起,但是罗马教廷对整个欧洲的控制,都相当的恐怖。
皇帝想要结婚还是离婚,都必须通过他们教皇的同意——实际上,按照教义,皇帝是不能离婚的。
但是这个皇帝在十八岁的时候为了娶自己的寡嫂凯瑟琳,直接拘禁了自己的宰相,然后切断了对教廷的经济支持,眼瞅着教皇还不松口同意离婚,就开始找由头没收教会财产。
——这件事情的越轨之处,是很多中国人不能理解的。
如果翻译成中国国情,大概就是道教主宰了中国的皇家事务,皇帝为了换老婆直接把道观香炉统统没收了。
听起来还是挺吊诡的。
这位亨利八世一共娶了六个夫人,并借此机会推行了宗教改革,与不可一世的罗马教皇分庭抗礼。
他一手扶持了英国教会,同时不断通过法案,让自己成为了英格兰的最高宗教领袖,让英国王室的权力达到了顶峰。
不过单纯从君权神授,天人合一的这个设定来看,中国在汉朝的时候就走完了这一步,英国也只能算个年轻的后生了。
还是托他董仲舒老人家的福啊。
翻译自然是磕磕巴巴又连说带比划的。
那理藩院新上任的大使因为之前在当水手的关系,浑身都一股子海洋特有的盐腥味,哪怕洗了澡换衣服坐在下头,虞璁都能闻着那股奇异的味道。
“他们的皇帝,想要与大明国开展贸易往来,还带了礼物。”
“礼物?”
虞璁突然想起了他的代购事业——等等!
那个大使笑着站了起来,拜托他们把自己准备好的东西带来。
自然是英国那边特色的手工艺品、蓝宝石珠宝首饰、一部分的香料——
紧接着,突然大殿里传来了喵的一声。
黄公公抱着一只英国短毛猫,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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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偷?”白弦紧张道:“我没有偷过东西啊。”
“你去引开百鬼?”玉藻前露出明显不赞同的神情:“怎么可能,你就是他们攻击的焦点。”
萧衍接过白弦手里的单肩包,从里面挑了张银白色的符咒。
上面贴的小标签还在随风晃悠,写着幻身咒三个大字。
白弦下意识的掏出了之前的百科全书,翻到了对应的那一页。
——可以远处投放伪实体,全程跟随原主动作行动,但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我觉得不够。”白弦把剩下所有的幻身咒都掏出来递给他,琢磨道:“你的本体也要在街道上走,而且要置身在他们之中——有隐身的法子么?”
“当然有,”玉藻前淡淡道:“我把他变成狸猫就好了。”
财神爷动作一滞,皱眉道:“就不能换成别的东西吗?”
“黄鼠狼?”玉藻前思索道:“你要变成身上一股臊味儿的东西,不然太容易被发现了。”
哪怕换了皮囊成了另一个人,他身上千年道行的味道,还是会难以抑制的散出来。
“难道动物的体味可以掩盖这些?”白弦一拍巴掌,自问自答道:“难怪黄皮子大仙会这么多!”
萧衍低头揉了揉脸,摊手道:“就这么办吧。”
“玉斩——不对,斩玉,你先回来,”白弦不顾白猫挣扎着想要跑掉的动作,一抬手就把妖刀收回手中,用工兵扣把刀柄固定在了腰侧。
自己没有穿古代的服装,现在带着这玩意儿也颇有些费劲。
但……谁知道等会会不会打起来呢。
“风吹过去的方向就是黄泉之门的位置,”玉藻前麻利的结了个手印,示意白弦把符咒准备好:“等下把假体投放到神宫附近,看情况了再进行下一步的引导——你就先呆在这里,有什么事用龙爪铃联系。”
敖止从高空落了下来,明显听见了全程的对话。
“倒是个好主意。”他低笑一声,慢悠悠道:“一个时辰后这鬼门估计就要关上了,咱们得抓紧点。”
白弦在确认过眼神之后,低声念了句咒文,把咒文贴到了萧衍的胸前。
下一秒,仿佛漏看了一眼,他们的身侧站了个一模一样的萧衍,不仅神情模样一致,连呼吸的频率都是即时同步的。
“倒还真有趣。”敖止捏了捏假萧衍的脸,两个人同时露出无奈的神情。
皮囊一样也就罢了,这灵符让两人的微表情都同步变化,简直难以分辨谁才是正主。
玉藻前笑着拍了拍萧衍的肩,慢悠悠道:“得罪啦。”
只见他左手食指和大拇指捏作一处,动作飞快地在他的胸前画了个三角形,突然低沉的念了一串日语。
“谨此拜请!天照度厄化此身如狸——急急如律令!”
一股烟灰色的雾气突然笼罩在萧衍的周身,刚才还一米八六的高挑男人突然整个人都缩了下去,一只毛绒绒又灰扑扑的小动物从烟雾中钻了出来,桂圆大的小眼睛眨了眨,似乎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白弦忍着笑意把他抱了起来,低头一闻,捏着鼻子闷闷道:“宝贝啊,虽然你变臭了,我还是爱你的。”
仔细一看,这小狸猫的脖子上还挂着之前的铃铛,倒有种家宠的感觉。
“来不及客套了,”敖止抬手夹住了假萧衍的腰,如同拎麻袋般把他横着抄过来夹在胳膊下,沉声道:“还有一个小时四十分钟左右,我直接带他飞过去,你们赶快去神宫。”
玉藻前的狐狸耳朵抖了抖,仿佛恢复了精神。
他往后退了几步,突然向一旁的空地跃去。
华美的浴衣脱落在地上,一只烈火般赤红的巨狐蹿了出来,缓缓的绕着他们转了一圈。
他没有尾巴,但披锦般的皮毛亦华美而艳丽,金色的兽眸澄透明亮,犹如上好的琥珀。
敖止冷哼一声,直接带着假萧衍乘风而去。
小浣熊抬头瞥了眼他们的背影,慢悠悠的叹了口气。
“走吧。”玉藻前一晃脑袋,半伏下身子:“自己上来,别拧我的毛。”
“你等等。”白弦从包里翻找出另一张符咒,安抚道:“就一分钟。”
翡翠绿的那张符箓,是用来痊愈身体,修复残肢的。
“这个法子可能不能再送你一条命,但我觉得你会喜欢的。”
白弦回忆着之前默背的咒语,抬手对准了狐狸圆滚滚的屁股,闭着眼道:“九星临华,愈此伤体!”
他一巴掌把那张绿色的符箓拍到狐狸屁股上,还没来得及感受柔软的触感,睁开眼时符箓已经消失无存了。
玉藻前的神情有些惊讶,他还没开口再说句什么,突然控制不住的在温泉池子旁边打了个滚。
由于这狐狸年岁和体型都颇大,以至于小小的地方根本不够他舒展身体,木雕般的台阶和高台直接被他悉数滚坏。
蓬松而又柔软的一条大尾巴如火焰般蹿了出来,白色的尾稍无意识地浸在了温泉里,又被烫的猛地缩了回来。
妖狐一脸的难以置信,爬起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追着自己的尾巴转了三圈。
“你说这狐狸,怎么跟狗似的……”白弦抱着小浣熊小声道。
“我居然又有尾巴了?”玉藻前直接蹦到白弦的身边,猛地蹭了蹭他的脸。
由于巨兽太大一直,白弦直接被压得差点跪在地上,手下意识的松开了萧衍,被动的扶在他的脖子上。
“你在这儿呆着,听敖止的随时通知。”
玉藻前张嘴便咬住白弦后背的卫衣,一扭头就把他甩到了自己的后背上。
“抓紧——走了啊!”
白弦只来得及嚎一声,就跟坐过山车式的拽着妖狐的长毛,一人一兽在高空中扶摇而去。
小浣熊歪着脑袋,看了眼瞬间变得极其庞大的世界,伸出小爪子来揉了揉脑袋。
酒井婆婆拄着拐杖缓缓走到他的身边,笑眯眯道:“你想吃点小蛋糕吗?”
高空的气流犹如对着吹风机刷脸,哪怕在夏夜也冰冷又粗糙,涮的人眼睛都睁不开。
白弦用接近考拉的姿势趴在玉藻前的背上,狼狈道:“你慢一点啊啊——”
“到了,就是这。”玉藻前得意一笑,忽然道:“你玩过激流勇进吗?”
下一秒,整只狐狸突然垂直着对准地面,猛地往下坠去!
“你这个魂淡啊啊啊——”
与此同时,假萧衍站在了神宫所在的小山下,双手做出认真吃空气的迷之动作。
“真像个傻子。”敖止双手插兜看向远处,已经有不少的妖鬼在慢慢悠悠的向这里靠近。
“很好。”他勾起笑容,直接举起了那还在机械的重复动作的傀儡,用掷标枪的姿势把他往山上扔去。
随着一声哀嚎,白弦被吓得满脸发白的跟着玉藻前落地,差点吐了出来。
他扶着狐狸缓缓双脚落地,还没等平复下呼吸,一扭头就看见了靠过来的断头鬼和长舌鬼。
——妈,我好想回家QAQ
第二十二章
萧衍的傀儡被扔到了山上不知道哪个角落里,敖止伸了个懒腰,看着一众的妖鬼越过他们的身体,开始以春运的气势挤作一团往山上爬。
这儿的神宫同其他地区的神社一样,用碧树竹林挡住视野,只有一条曲径蜿蜒向上,单是靠腿走过去,都估计得爬个半小时。
敖止在把傀儡扔出去之前,提前上了个隐身咒和护盾,确保等会再捡回来的时候不至于脑袋上出现碗大的窟窿。
这玩意儿掉到神宫里,估计那些神职人员和巫女一时半会还找不到。
但是神祗身上特有的味道,会吸引这些道行极低的小妖百鬼拼命的往上爬,哪怕结界禁止他们使用瞬移之类的法术,把腿跑断都要冲过去。
——啃一口神明的肉,可以省几百年的修行啊!
哪怕就一口!
白弦虽然从小到大打过无数架,今个儿倒是第一次怂了,还没等玉藻前招呼,他便手脚极其麻利的又爬回了狐狸的背上,一脸空白的看着前后街道上妖鬼蜂拥而至的场景。
他们好像根本看不见站在入口旁的三人,哪怕穿过妖狐蓬松的尾巴也没有任何神情的变化。
玉藻前观察着这一众仿佛被蛊惑的鬼怪,突然有种失宠的感觉,金色的兽眸左看右看,然后颇为无聊的垂下耳朵,开始用沥青马路给自己磨爪子。
从前看鲸鲨鱼群的时候,白弦还有种进水族馆的震撼感,但如今再看这样浩浩荡荡的场景,以及满街漫山的鬼火,他竟然也有些习惯了。
如同成千上万只萤火虫在迁徙飞舞,带着森森寒意的光芒微小却又数量庞大,令人屏息。
桥姬雨女,赤目伞鬼,还有各种缺胳膊断腿的怨魂,都茫然而又狂热的往萧衍所在的方向移动。
他抱紧了温暖而又柔软的狐狸脖子,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那些擦身而过的鬼怪流出来的肠子和各种奇怪,心想这要是洛佩佩那个学医的在场,搞不好就欢呼一声跟过去观察记笔记了。
还是太慢了一点。
由于登顶的鬼怪寥寥无几,还基本上被挡在了无形的结界之外,敖止突然浮空了几尺,抬手亮出一柄暗蓝色的长箫。
长箫的尾稍系着一块双龙羊脂佩,萧身还蔓延着龙角般交错的纹理,一看便是古物。
他站在高空中,缓缓的深呼吸,突然开始垂眸吹奏一首无名的挽歌。
箫声悠长哀怨,宛如深夜里寂寥的长哭,曲调低沉迭宕,让听得人好像突然能走近一段痛苦的记忆里,方才还轻松的心情都登时压抑烦躁。
万鬼显然也听见了这黑夜中的箫声,麻木的神情突然一滞,开始齐齐的加快了脚步。
他们穿过彼此的身体,一面发出模糊不清的梦呓声,一面不住的摇晃头脑,仿佛吸入了禁药一般。
山上突然传来了一声清唳,没等白弦找到发声的方向,闪电突然从天而降,在山顶若坠落的火球般崩裂散开,银白色的光芒猛然溅开,又在那一瞬间消散无影!
下一刻,天雷的轰鸣声地动山摇般的传来,直接让人双耳听不见其他的任何声音!
“是时候了。”玉藻前猛地抬起头来,在后续接连的轰鸣声中高声道:“他们开始驱魔了,你抓紧!”
白弦本能的抱紧了妖狐的脖颈,只感觉整个人被猛地往天上一甩,巨兽直接纵跃着往山上冲去!
“他们山上也就留值了十来人守夜,”玉藻前的声音好像能直接传进他的脑海里,在这一刻急促又极为清晰:“你记住,进去之后我给你隐身咒,往最北端的高阁走,门打不开直接用你的那些符箓炸!”
千米余长的山路竟然在半分钟内就跑完了,由于玉藻前冲的太快,以至于白弦能清晰的看见五花八门的鬼怪穿过自己的身体,冰凉又诡异的感觉持久不散。
他勉强的抬起头来,看见在神宫的门口,有五六个穿白色长袍的僧侣在端着木钵作法,不住的驱散那些浑浑噩噩的鬼魂幽灵。
玉藻前在看见他们的那一瞬间,突然幻回了人身,在白弦猝不及防坠落的那一刻抬手拎住了他卫衣的帽子,压低声音道:“八咫镜就靠你了,听见了吗?”
他双手快速结了个咒,左手掌心迅疾的拂过了白弦的脑门。
下一秒,白弦忽然发现自己的双手开始变得透明,连衣服也渐渐与背景融为一体。
“走!”玉藻前一推他的后背,让他猛地往前冲了几尺。
“诶可是!”白弦再回头去,却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
你们这些怪物玩赶鸭子上架这一套也太熟练了吧……
白弦腹诽了一句,硬着头皮往前走去。
那些长胡子老和尚好像并看不见他的存在,还在用各种法子驱散源源不断的涌上来的鬼怪,口中一直念念有词,恐怕忙得自顾不暇。
白弦放缓了呼吸的频率,小心翼翼的绕开他们,一只脚跨进了高高的朱红色门槛。
妈,我现在在违法乱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没有任何警报器的声音响起,好像无事发生。
白弦松了口气,又开始继续往前行路。
这里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神社,日本神道教没有香火的概念,哪怕平日去游玩也静悄悄的。
白弦张望了几秒,看见了玉藻前所说的那北方的高阁,开始屏息凝神的往那边走。
这里的建筑像极了唐代的庙宇,无论是水榭楼台还是飞檐斗拱,就连红墙灰瓦都带着几分中国的眼熟感。
有几个僧侣执了法器匆匆的往门口跑去,但没有一个人看得见他,哪怕擦肩而过都毫无感觉。
白弦头一次做这种事情,只觉得有人没人都心脏狂跳。
越是紧张焦虑的时候,越容易胡思乱想。
他突然回想起当初同萧衍走遍千山万水,去哪里的佛庙时他都不肯跪下朝拜,连上香都不肯。
当时自己还腹诽这家伙真是个怪人,谁想得到这货本来就是神灵啊……
想想也是,哪有给自己同事和邻居作揖许愿的?
白弦忍不住低头一笑,加快了步伐。
那座古代制式的阁楼藏在了最深处,一连着绕开了好几栋大殿小院才终于找到。
传说中的日本三大国器之一,就藏在这其中。
——而且门口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真是天助我也啊。
少年收紧单肩包的带子,又握住了开始轻微抖动的斩玉,一咬牙就开门冲了进去。
黑暗在这一刻包围了他,还没等他看清附近的构造,往前走两步便是一堵墙,狠狠地撞到了他的脸上。
“嘶……”
白弦揉了揉脸,一摸墙感觉不对劲。
——谁会在阁楼的进门处放一堵墙啊?
他下意识的转过身去,用手触摸着墙的走向,摸了一圈感觉完全不对劲。
这个构造——明明是迷宫的形状!
自己这是进入谁设下的阵法里了!
白弦凭着触感拉开背包拉链,用意念抽出自己想要的符咒,他一边在脑中默念着八咫镜三个字,一边压低声音道:“太上摄令,引我归途。”
下一秒,橙色的光芒突然亮了起来,如火折子般在黑暗中开始闪烁。
刚才还伏在手上的符箓突然如风中乱絮般开始颤动,白弦下意识的松开手,发现那光芒来自于符箓上的一个墨点。
轻薄的黄纸漂浮在了半空中,如油灯般引着他往前走。
——这感觉比GPS导航还智能啊。
白弦心里默默感谢了下替自己买单的萧衍,昂起头来跟着那光芒前行。
符箓仿佛自己能看清周围的一切情况,没有任何犹豫的带领着他绕过每一道弯弯绕绕,如作弊器一般带着他往前走。
白弦握紧了刀柄,生怕附近随时冲出来什么怪物。
可这一整层都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之前从外观上看,这栋小楼也就两层。可开门进来就是个迷宫,白弦还真不确定会不会有好几层关卡等着自己。
走着走着,符箓停在了一堵墙面前。
这是死路啊。
他愣了下,抬手推了推面前的墙。
纹丝不动。
橙光仿佛意识到他不懂如何打开,突然往下坠了几寸,停留在了墙上一个模糊的灰烬般的黑印上。
白弦小心的把手掌按在了那黑色的圆形印记上,下一秒橙光开始往逆时针方向移动。
他有种奇妙的直觉——这块斑点是可以移动的。
手掌跟随着光芒的痕迹缓缓移动,那黑色的印记也跟着移动。
单手逆时针再顺时针的画完,他才意识到这是个太极图的符号。
——为什么日本神道教的神宫里,会有这个标记?
难道是某个道人帮忙设计的?
只听见闷钝的吱呀一声,墙中的暗门应声而开。
白弦往前走去,一回头,竟发现自己站在二楼的阶梯口。
这——这就上来了?
黑暗之中,有个冰冷的女声突然响了起来。
“あなたは谁ですか?”
第二十三章
在听见有人对他说话的那一刻,白弦只觉得肾上腺素开始急速飙升,心脏也像是一脚油门踩到底,大脑中都是一片空白。
在这同时,橙光仍旧停留在他的额前,照亮了眼前的一切。
二楼空间很小,只有一张画像挂在哪里,旁边灰暗的窗边放着一个蒲团。
在白弦大脑宕机的这一刻,画像中持扇静立的巫女眨了下眼睛,竟然就这么凭空的走了出来。
当她浮出画像的那刻,整个人宛如从深水之中渐渐浮起一般,从二维平面过渡到三维立体,流畅的犹如把扁扁的千纸鹤牵开的那一瞬间。
在木屐落在地板上的那一刻,白弦扬手抽刀,用极为生疏的姿势把斩玉握在了手中。
“嘶……轻点。”身侧隐约传来了它小声的嘟哝。
长发披落的红衣巫女缓缓向他走来,手中的白色折扇一抖一扬,竟然如利刃般抬手便刺了过来!
“哐!”扇柄与刀刃猛地一撞,竟发出了金属相击的声音。
白弦本能地侧身提刀,想靠自己的力量压制这个古怪的女人,可那巫女虽然长袍飘逸,但动作极其灵活!
她一个下腰侧翻,便一瞬间改换了姿势,再度用折扇的边缘如扬刀般划了过来!
这个时候但凡有一点点擦伤,都大概率会血流如注。
白弦深吸一口气,提腕格挡之际松了右手,用左手的单手力量强撑。
他没有杀过人,也不大可能真的干掉这个巫女。
真的要在这一刻逃过去,必然要想点别的办法。
右手探入半开的单肩包,直接拈出了一张碧蓝的符咒——
“霰雪爆——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