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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书信:不论风雨还是泥
顾承轩:……
他满脸诧异:“朕都不急,你操什么心劲。”
安红线一脸无辜:“皇上可别开玩笑了,臣妾心里面知道,您嘴上说着不要,心里面诚实地不得了。试问这天下哪个男人不风流,何况是如此倜傥的皇上呢?
都说要征服江山,就要先征服美人。对吧。”
顾承轩“噗嗤”一声就笑了起来,他说,“安红线呐,以前从来就没有发现你是这么没脑子的人。”
“啊?”她愣了一下,这事儿跟脑子又搭什么关系。
“算了算了,就你这脑子,跟你也说不懂。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个。”
为了能有人收拾一下菁儿这个小婊砸……安红线心里面想着,但是她总不可能就这么说出口。
她眼珠子骨碌一转,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皇上登基三年,后宫皆无所出。臣妾想了又想,估摸着是后宫基数太少,好不容易有一个花苞儿,又经不起丝毫的风吹雨打,说焉就焉了。等这后宫多住进一些佳人……”
她话还没有说完,顾承轩的脸突然一下子就青了,他随即就转头离去。带走了一阵风。
红线“啊”了一下,瞬间满脸无奈,两手一摊,心想,我这是又做什么了吗?
不过安红线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面先是升出来好一阵痛快,啊,这个暴君终于走了。以后要是提到这个事情能把他给搞走的话,好像也不错?
可是当他那袭衣衫越来越远,渐渐消逝在她的视野里的时候,她的心头突然就浮现出了一点点的落寞。
像是,千帆过尽后终归于沉寂,热闹非凡后一下子回归于安静,激情碰撞后没有出现火花。就是这样的感觉。
只是此刻的安红线对于这个男人,当爱已经消散,恨也懒得去恨了,她的心里面只剩下淡漠和所谓的释然,其实也就是“混日子”的想法。此刻的她,是一点点都没有办法看清楚自己的心的。
而顾承轩,却又很“成功”地再一次激起了她那颗寡漠的心,她寂寂的心很快就死灰复燃了。
三天后,安红线收到了一份奇怪的信。
这三天里,她都没有踏出宫门,老老实实地呆着养伤,身上的伤也终于好得差不多了。这三天里,也没有人登门来拜访,锦云宫本来就冷清,菁儿自然是不会再来了,凌玉不来也就自然没什么人了。
可是,那天她刚刚起身,就看到殿内的圆桌上放着一个黄色的信封。上面只写了两个字:致上。
安红线的心莫名地就颤抖了一下,这字迹太熟悉了,熟悉得可怕。
她本来不想拆的,可还是鬼使神差地打开了。她的手都在颤抖,眼睛几乎不敢睁开,像是有什么光亮刺眼的东西会从这里面跳出来。
挣扎了许久,直到她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才一点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啊——”她下意识地挣扎尖叫,两滴泪夺眶而出。淡黄色的纸页上,字字刺眼,比她那日顾承轩写下的罪状还要触目惊心。
安红线握着那张纸,立马跑出了内殿。
走到宫门口,门槛前,才发现外面在下雨。大雨滂沱,像是没有要停的样子。安红线抓起一把伞,就要出门——
“娘娘,外面这么大的雨,您这是去哪儿?”敏兰说。
“出事了,你别管。”安红线说着就已经跑到了门外。
雨大,风更大,卷席着斗大的雨滴呼啸着,像是哭闹不息的孩子,呼啦啦地。她手里擎着的这把紫竹伞似乎不那么结实,或者是妖风实在是大,一吹就飞了半边。
被风刮着,雨水从四面八方席卷开来,风里雨里,她依旧是在狂奔。可是几乎抵挡不住寒风,又冷又大又刺骨——
有段小路坑坑洼洼,她一个不慎,踩到了水塘,“哗”地一下子,就滑到了,伞飞出去了许远,手撑倒在地上,大半个身子都陷倒在泥坑里,身上蹭了一身的黄泥水。
红线一下子就爬了起来,顾不上多想,拿她那双已经蹭破了,像被猫抓得条痕满满,渗着血丝,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受伤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抖了抖,继续往前面狂奔着。
这是这么多年来,安红线跑得最快的一次。
她已经顾不上拿伞了,疾驰在风里雨里,身上汗水与雨水并浇透,在这么恶劣的天气里,和路况不怎么好的近道上每走一步本应该都是步履艰辛的,她却依旧是跑得飞快。
似乎一切的阻力都不是阻力,不管是风雨还是泥路,唯一的阻力,就是那封字字都触目惊心的字。
“娘娘,娘娘——”敏兰拿着蓑衣,打着伞跑了出去,她追了安红线一段距离,一直在呼喊着,可是根本就追不上她。没过多久,敏兰就已经气喘吁吁了。
敏兰喊她,她显然是没有听见。或者说,选择没有听见。安红线走的这条路是偏僻的小路,敏兰并不很熟悉,也不知道通往哪里,没过多久就跟丢了。
敏兰在原地深深地嘘了一口气,看见她家娘娘手里打着的那把印着小荷尖尖角的紫竹伞,被风吹了过来,她的心猛地一沉。又不知道安红线要去哪里,敏兰径直跑去了未央宫。
而安红线——
走的是近路,也没有过多久,便走到了萱若宫的后门口。此时的她已经浑身都挂满了水珠,身上沾染到的泥污也化作黄水,漫了下来,她本来一身浅蓝色的衣服,现在已经面目全非了。
看门的守卫认得她这张脸,但是还没有容得他们问一句,安红线就已经飞步跨上了台阶,疯狂地敲着门:“有人吗,有人吗。”
“安妃娘娘您这是——”
“本宫要见太皇太后,快给本宫开门啊。”风里雨里,红线嘶喊着,“快开门啊。姑姑,安若姑姑……”她竭尽了全力叩着门,竭尽全力地嘶喊,一张嘴一开口,口腔里就滴进了雨珠。
敲了许久,也没有人。
安红线看到旁边的侍卫,二话不说径直就拎起其中一个的衣领口:“快,开门啊,快给本宫开门。有急事!”
“安妃娘娘,太皇太后特意吩咐过了,奴才也没有办法啊……”侍卫吞吞吐吐,满是无奈。
“混蛋!”她一把放开侍卫的衣领,猛地一推,侍卫往后面退了几步。
她整个身子都贴到了门栅上,不停地敲着,喊着:“快开门啊,皇祖母,姑奶奶,求求你见见我,见见红线好不好……”
“姑奶奶,这是关系到我哥性命的大事,您不也是最疼他的吗……”
“皇祖母,他疯了,那个人疯了,只有你可以救大哥了,皇祖母……”
她的嗓子哑了,喉咙已经在疼。
雨水从门沿上不断地滴落,都是大颗的,一落一排,像断了线的珠幔,一颗颗砸在她的额头上,脸上,还有心上。
“啊啊啊——我又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对不对,你们又都瞒着我,又都在骗我。”安红线扶着门框,贴着门,慢慢往下滑,一下子软瘫在地上。
这几天来的一幕幕都在她面前浮现。
菁儿那天突然过来,讲了半句的“姐姐,妹妹有件事情想要……”然后就被她给轰走了,她还为此痛快地不得了。
还有她刚从暴室里出来,顾承轩突然跟失心疯一样的,隔三五个时辰地就过来“骚扰”。
这几天来,她觉得自己是难得的“悠闲”,自以为把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放下了,爱不起,也懒得再恨,她以为所有的都已经结束了,她不想去追究所谓的真相,也懒得再计较,就这样跟顾承轩,表面夫“妻”,君王和妃嫔的关系,实际上形同陌路好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那个男人又这么容易,让她再一次恨上,恨得撕心裂肺!恨得无以复加。
“安红线啊安红线,你怎么可以这么……”她锤着自己的胸口,一遍一遍地质问。
“我真混蛋,原来我的命不是顾承轩突然良心发现,是大哥拿自己的命换来的。”
“大哥都已经这样了,我却还以为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想当然的什么都没有高兴问顾承轩,没心没肺地这么多天……”
“安红线啊安红线!你真是,大恶不赦。”她一面想,一面笑,一面哭。
外面的雨依旧在下,门帘上的水珠依旧在滴,风依然很大。
她蹲坐在地上,倚着门,两手抓着门栅,哭哭笑笑,皆不成语。
姑奶奶呀,原来你也早就知道了,甚至都猜到我会来求助你,直接就把我这么拒之门外……对啊,你是我们的姑奶奶,也是他的皇祖母。
他有他的所谓江山所谓准则,所以可以随便诬陷我,我都快要死了,我大哥自然想救遭遇无妄之灾的我,然后他却又用所谓的那一套再将我大哥“绳之以法”。
呵呵!安红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脸上满是讥讽。
可是然后,一个激灵,她猛地想起了什么。
她想到了,不会是顾承轩故意……顾承轩故意设计下这一切,故意给她加上那样的罪名,逼大哥逼宫,然后再一举拿下的吧。
想到这里,她满脸错愕,一时间蓦地就站起了身来。
就在她整个人都放空了的时候,“吱啦——”,门开了。
太皇太后身边的女官,安若姑姑就这么站在了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