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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风吹拂这天鹅羽一般的芦花,天青色白云低垂,小沙洲上白鸟翩跹,自从昨夜被燕青俘获之后,君麻吕稻池一直被关在小木屋之中。
如今走出木屋,见着眼前如此唯美的一幕,他的心头不由一阵阵的恍惚。
他从没有静下心来,好好看一看这片土地的美丽,他从未想过自己的自私求存,会给这片土地的人民带来多大的伤害。
因为在他的国家,求生存是人的基本权利,为了活下去,他们可以出卖自己拥有的一切,武士素称死忠,最有气节,可他们之所以成为武士,还不是生活所迫或者为了追求利益而将自己卖给了大名和那些幕府将军?
他的心里涌现出一丝罪恶感,但很快就被他压制了下去,因为他知道罪恶感和懊悔,会让他无法在这个残酷的世界求存。
燕青可不管这俩该死的倭寇是什么心思,见他走得慢,上来就是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君麻吕稻池手脚的束缚已经被解除,但他却敢怒不敢言,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
因为他很清楚的察觉到,在场之人,除了苏瑜之外,其他人都能够轻而易举地杀死他,包括抱着猫儿的陆青花!
他常听说大焱天朝地大物博,人才济济,没想到苏牧这伙来历不明的人,随便一个贴身侍女的功夫就要比自己强这么多!
再者,他也不敢确定苏牧给他弟弟君麻吕勘吃圣药里面有没有别的毒药成分,哪里还敢胡作非为。
苏牧对这两兄弟没有任何怜悯可言,因为他们残害别人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被别人残害的一天。
后世西方有一句经典,手持刀剑之人必被刀剑所伤,道理大抵如是了。
燕青恨不得将这两兄弟当死狗一样拖在马车后面,不过苏牧还是将他们绑起来,塞住嘴巴,蒙上眼睛,丢进了马车里,陆擒虎也将那些倭刀铠甲等战利品,一并塞进了马车。
一来君麻吕勘的伤势确实不容乐观,二来绝不能让人发现是燕青灭杀擒拿了这伙倭寇。
君麻吕稻池也信不过苏牧,只吐露了一半的情报,确认了苏牧的猜测,这些倭寇果然是受到世家大族的庇护,才敢深入到内陆来的。
不过他生怕自己泄密之后苏牧会杀掉他,所以宁死不屈,除非弟弟脱离生命危险,苏牧也确实拿出诚意来,放过他们,他才会将幕后世家的名单交给苏牧。
苏牧知道再逼迫下去也没有结果,只有将他们带回府邸,秘密关押,却通知江宁的暗察子,给高慕侠递了一封密信。
将君麻吕两兄弟关押妥当之后,苏瑜又寻了过来。
他已经梳洗了一番,换上干净清爽的袍子,精气神也恢复了过来,也不坐下,只说要带苏牧去赴宴,苏牧自然是拒绝的。
不过他说这是赵文裴和刘质的请宴,苏牧也就没有拒绝的理由,让陆青花换了男装之后,便与苏瑜一道出了门,燕青本该看着君麻吕兄弟,不过陆擒虎主动应下了这差事,燕青便跟着苏牧一同赴会。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苏牧还是蒙了一块白色的面巾,虽然有些突兀,但总比露着那两道冤死鬼金印要强。
赵文裴和刘质将宴席定在了秦淮河畔的一处酒楼,名唤醉太平,一看就是士子文人常常聚会的文雅处所。
路上的行人见得苏牧蒙着白巾,皆以为他得了肺病痨病,避之犹恐不及。
不过江宁这种地方就是这个样子,有些达官贵人想要流连青楼楚馆,却又怕暴露身份,有时候也会遮面而行,倒也不足为怪了。
秦淮风月,香艳无比,大红灯笼和招旗满街都是,低级一些的青楼女子在窗口抛头露面,卖笑招揽客人,清倌人则深居简出,轻易见不到。
苏牧等人来到醉太平的雅间之后,是刘质招呼的他们,赵文裴这个东道主竟然还没到。
苏瑜也是有些讶异,因为赵文裴最是守时,通常都会提前抵达,今日确实有些反常。
刘质显然得过赵文裴的提前交代,很快就命人流转着上菜。
这秦淮河就是最大的消金之地,奢靡到了极点,这醉太平淡雅文静,菜品也是清淡精致,迎合文人的口味和喜好。
先上来的是只看不吃的看盘,大大小小一共十八道,都是些蔬果冷菜,极尽点缀之美,又有开胃之效,让人赏心悦目。
陆青花可不懂那么多的规矩,见得上的都是素菜,碟子比拳头大不了多少,中看不中吃,不由暗自鄙夷。
她用新绿的竹签子戳起一块精致的小糕点,竟然连牙缝都没塞满,不禁索然无味,便放下了签子,自顾逗着那狮虎兽玩耍。
她对这狮虎兽可是疼爱得紧,专门让府上的老妈子去买了羊奶回来喂养,又让厨子精挑细选,送来鲜嫩的生肉,烤了三四分熟,才喂给那小兽。
又跟苏牧商量着,给这头狮虎兽取了个名字,唤作白玉儿,之所以取这个名字,因为这狮虎兽是雌的,又通体洁白,雪雕玉琢。
苏牧觉着白玉儿俗气了一些,可陆青花没读过多少书,能够取这样的名字,她就已经觉着不错了,苏牧也不好让她觉着没面子,便欣然接受了这个名字。
白玉儿对这些看盘菜自然没什么兴趣,不过酒楼里菜肴飘香,她很快就坐不住了,从陆青花的怀里挣脱出来,便往门外溜了出去!
“白玉儿!”
陆青花听苏牧说过白玉儿是何等样的猛兽,虽然还是幼兽,可受到惊吓也能伤人的,当即追了出去。
这还没出得门口,便听得杯盘碟盏摔落在地的哐哐当当声音,而后便是惊叫连连!
“哪里来的野猫,你们醉太平想关张了还是怎地!”
听得这粗暴的男声,陆青花连忙快步跑了过去,但见得一名二十郎当的白衣书生脸色极其难看,用袖子掩住口鼻,眉头紧蹙,而他身边重重围着的家仆一个个警戒着,为首一名莽汉子正指着一名酒楼小厮在叫骂着。
白衣书生的袍子下摆裂了三道痕,白玉儿却也不怕人,正在撕扯地上的一只烤鸡。
陆青花快步走过来,将白玉儿抱在了怀里,酒楼小厮连忙投来得救的目光,小声道:“抱歉得紧,冲撞了客观,不过这猫儿是这位客人带来的,可跟俺没关系…”
他这么一说,便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了陆青花的身上,那贵公子的家仆纷纷投来充满敌意的目光,为首的莽汉更是眼露凶光!
“贤兄稍坐,我出去看看。”苏牧向刘质和苏瑜告罪一声,便走了出来。
刘质和苏瑜只觉着小事一桩,也没必要劳师动众将事情闹大,二来雅间走空了,宴席的气氛也就散了,于是便坐了下来。
苏牧刚出门口,便见得醉太平的掌柜噔噔噔快步上楼来,二话不说就冲小厮扇了一记大耳光,这耳光可是不轻,那小厮当即鼻血横流!
“能莅临咱们醉太平的都是最尊贵的客人,即便猫儿是贵客带来的,但有冲撞,都是我醉太平的责任,你个没脑子的蠢货赶紧卷铺盖走人!”
“让柳少爷受惊了,不如让小人领少爷到天字阁坐一坐,权当给少爷赔罪了…”那掌柜的连忙向白衣公子赔不是,天字阁乃是醉太平最尊贵最奢华的一个包房,平素里很难预订,乃是身份的象征。
似白衣公子这般出门带着七八个豪仆的,也不缺钱财,要的就是面子,赔他们一桌酒席这种手段是拿不出来的,不得不说掌柜的处置实在让人佩服,也难怪醉太平能够在酒楼林立的秦淮河畔打出偌大名头来。
陆青花舞枪弄棒还行,对这种事情并不在行,只是抱着白玉儿,有些不知所措。
苏牧快步走上来,扶起那酒楼小厮,充满歉意道:“这事儿是我们不对,在下给公子陪个不是,如果公子能够赏脸,一起喝杯清酒如何?”
那白衣书生听得苏牧不卑不亢儒雅淡然,心里也是暗赞了一番,不过苏牧白巾遮面,藏头露尾,实在无礼,白衣书生只是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倒是那掌柜精明得紧,连忙出来斡旋调和:“诸位贵客都是知书达理的豁达之人,不如这位公子也一同到天字阁去,所谓不打不相识,也算是美谈一桩了…”
见得掌柜邀请自己,苏牧也是露出赞赏的目光来,虽然他不太愿意与陌生人结交,但这事情确实是白玉儿闯祸在先,他也不能坐视不管。
苏牧取出赏钱来递给那小厮,后者感恩戴德地滚下楼去,那白衣公子却对掌柜的提议没有太大兴趣,只是有些傲慢地打量着苏牧,气氛顿时有些尴尬起来。
“无妨的,苏某就不打扰公子雅兴了…”苏牧知情识趣地拉起陆青花就要离开,对于白衣公子这种人,你主动提出赔偿,反而让他觉着你看不起他,越发挑起他的怒火来,唯一的办法就是放低姿态,息事宁人。
那白衣公子见苏牧从头到尾泰然处之,心里的怒气也就消了大半,正要回应苏牧的拱手之理,却听得背后一道骄横刁蛮的声音传来。
“喂喂喂,柳家哥哥,怎么能让他们就这么走了!这猫儿撕烂了你的袍子,他们就得把猫儿赔给咱们,不然人还以为咱们好欺负不是!”
话音未落,家仆们却一个个见了鬼一般分开一条道来,但见得一名红衣少女越众而出,满脸都是冷笑,可不正是裴氏的千金孙女儿,裴樨儿么!
不是冤家不聚首,见得这小魔头出现,苏牧也开始有些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