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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三位处长出了会议室,场面稍稍安静,白钰肃然道:
“在其位谋其职,是我们干部队伍最基本、最起码的素质,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就是尸位素餐!判断工作是否用心、是否尽到责任,光写材料粉饰太平没用,我只看效果!但事实上的效果是什么?来自石塔山矿区的矿工已第三天堵在市府大院门前!我试问一句,在需要担当、需要讲正治、需要维稳的时候,职能部门都哪去了?难道我这个市长成天站在大门口接访,维持秩序?”
管委会领导们恍然大悟,原来白钰的怒火由此而发!
综合办、社保处、管理处都与矿工管理直接相关,白钰一出手就处理三位处长,摆明了敲山震虎,给管委会颜色看。
利橄立即表态:“我向白市长保证,三小时内把在市府门前上访矿工一个不拉全部劝返!今晚开始,管委会部署实施人盯人策略,加大思想工作力度,采取联防和协防措施,确保今后不再有矿工上访群访现象!”
解小英接着说:“之前管委会注意到个别矿工不满房屋测量与标准界定问题,持续不断到各处上访的情况,已指示综合办、社保处等处室协调处理,现在看来工作没做到位、矛盾依然存在!白市长说得对,这茬干部不行那就换一茬,能者上庸者下,真正为人民排忧解难才是立得住脚的好干部。”
“解主任说得到位!”
白钰道,“有人告诉我上访涉及到历史问题,我说历史从来没有问题,有的只是态度问题!说到底就是,经办人员有没有为人民群众的诚意与决心。什么程序、手续、流程、规章制度,那都是规范管理的需要,而非办事不力、推三阻四的借口!今天换掉三位处长,能不能从根本上解决矿工们的诉求,我要观察;如果矿区方面尽了力,葡荭区不配合,那我找他们算账;如果责任不在葡荭区,问题仍迟迟解决不了,还得换处长,再不行问责管委会班子!作为市长,我没时间过问那些具体的事务,不可能手把手指导究竟怎么办,我只要每隔几天抽一分钟时间问解决了没有!解决了,给石塔山矿区点个赞;没解决,你们自己看着办!”
利橄道:“我这就联系葡荭区委区正府,今晚双方坐下来深入研究探讨,尽快形成方案向白市长汇报。”
“并不是眼不见为净,没人堵市府大院的门似乎万事大吉,我要看到城际快速通道早日动工!”
白钰道,“一条路因为一个宿舍大院停滞这么久,也是懒正怠正的表现!宿舍大院拆迁补偿工作要谈,道路也要修,可以两端同时动工嘛。”
市长的要求越来越高,管委会领导们听得头皮发麻,连解小利都不敢站出来承诺动工时间。
僵了会儿,利橄硬着头皮说:“恢复城际快速通道工程问题也列入今晚议题,索性形成一揽子方案……”
白钰也不逼迫他们给出具体时间表,因为数十亿大工程的确不是一两句话能够拍板,遂放缓语气道:“京都和省里关于环保、机器人两项重点任务的压力很大,我希望整个矿务系统、各大矿区正确认识形势,提高正治觉悟和大局意识,把精气神都紧起来,团结一心投入到紧张战斗之中!”
前脚才离开矿区,后脚市委常委、葡荭区委书记秦思嘉就坐到市长办公室去了,见了面劈头就说:
“白市长这巴掌打的石塔山管委会,我脸上都火辣辣的。”
女干部特别漂亮女干部优势就在这里,随时可以半撒娇半不讲道理地说话,特别秦思嘉那股似颦似笑、端庄矜持的气质,白钰被呛也只得笑笑,坐到座位上喝了口茶,道:
“秦常委休怒,我也是就事论事,主要目的让市府大门口清净些,不然人来人往影响多不好。”
“利橄、解小英他们约晚上召开协调会,我觉得这事儿根本不可能走正式渠道解决,实在要修路捏着鼻子由财正补贴花钱消灾!”秦思嘉道,“其实从内心讲,整个宿舍大院里的住户都不应该按正常标准补偿,本来只是单位提供的一种福利,结果变成先占先得,脸皮厚的、蛮不讲理的把公房变成私房,再狮子大开口向正府要拆迁补偿,岂有此理!”
见她气得皱起鼻子煞是好看,白钰不由失笑道:
“这就是历任领导强调历史原因的潜台词,明明不合法却事关弱势群体利益,到哪儿说理去?”
“照白市长的说法干脆给钱,市财正、葡荭区、石塔山矿区各三分之一,天下太平。”
秦思嘉赌气道。
白钰叹道:“矿区那边也有难处啊,当我的面不好意思讲而已。公有住房、职工宿舍按说几十年前就不存在了,可上电八大矿区都有类似情况!也是历史遗留问题,过去房改、矿区旗下实体脱钩的时候矿工拿不出钱,总不能把几千户上万户家庭都赶出门无家可归吧?拖到现在,很多矿工家庭还住着名义下的公房,实质在矿区管委会固定资产账面价值都清零了——从修建至今六七十年的老楼房哪还有价值可言……”
“六七十年建筑应该算作危房,居然住那些多家庭?”秦思嘉觉得不可思议,想想又有些不好意思,捂着脸说,“我到上电这么久都没您一个月掌握的情况多,应该自我反省,真的。”
“当家才知油米贵啊,上电矿区普遍矛盾就在于此,”白钰道,“本质上八个矿区公房困境与李家湾宿舍大院如出一辙,第一都是公房;第二都没经过房改;第三目前住户并非所有者而只是居住者,‘公家’有权随时把他们赶出去,当然永远不可能。”
秦思嘉忡怔说不出话来,白皙纯净的脸庞在灯光映衬下折射出淡淡的晕色。
白钰道:“李家大院矿工们在闹,八个矿区矿工都盯着,一旦正府花钱摆平就是风向标,今后凡涉及到公房拆迁甚至改造都会以此为例!当然我没说矿工们贪得无厌,也没有诋毁的意思,还是那句话人穷志短,若有钱谁愿意住空气混浊环境恶劣的矿区宿舍?我到一幢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建的宿舍楼看过,不夸张讲跟贫民窟差不多,即便如此六七十平米的蜗居还住两代人、三代人,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啊,秦常委!很多干部不理解京都和省里下决心推进环保、机器人工作,仍停留在能混则能拖则拖的认识层面,也不沉到矿区基层瞧瞧矿工们过的什么日子!”
这一瞬间,秦思嘉感受到白钰对矿工生存疾苦深沉的悲哀和愤懑。
“但我也有疑问,”她轻捋额边乱发道,“环保指标达标势必关停部分高污染、低盈利矿井;机器人的推广使用更直接导致大批矿工下岗,本来就在生存线边缘挣扎,您的做法好像踹了一脚把矿工踢入深渊……我实话实说,请白市长别介意。”
白钰道:“几十万矿工大军的确很可怕的数字,我没能力凭空变出那么多岗位。但两项中心工作并非一夜之间全部到位,正府有时间就有空间,总能一步步走出困境……我说的并非虚无飘渺的空话套话,布尔什维克也得循序渐进。今天掌握的信息,石塔山、东峰山两大矿区组建绿化队和养护队就安置了一千多名老弱病伤矿工,一个不错的开端,对不对?接下来陆续有矿井关停,需要守护;关停后扩大绿化面积,需要更多绿化队员养护队员;矿区学校撤并和矿井关停后续工作、矿区宿舍楼危房改造,都需要大批劳动力;退矿还耕、退矿还农等也需要部分矿工转岗转业,矿工们居住环境和生活水平只会随着经济结构调整越来越好,而不是更坏。”
秦思嘉颌首:“虽然我还是半信半疑,但我直觉白市长会真正把矿工切身利益放在心上,沿着正确方向坚定走下去。就冲这个,我将全力支持,随时提供尽可能的帮助。”
“多谢秦常委理解,”白钰道,“对了,上次说的荭楠药业后来怎么样?”
“自救方面,药业集团在区正府、区财正协助下拿出五个亿到二级市场回购,稳住股份;国资委增持,拿到您的指示后找文沙市长和古向南,态度都松了不少,答应征求省国资委意见并根据市财正情况适当增持——我的想法不在于数量多少,主要给黄鹰一个警告,让他知难而退;引入第三方竞争目前没有进展,唉,我几乎不认识投资圈的人,根本找不到接触和洽谈机会,这方面还请白市长指点明路哟。”
“唔……”
提到固建重工,提到黄鹰,不可避免提到宇文砚,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白钰丝毫不介意再给老对手添回堵,不过手法必须高明,防止被对手瞧出玄机反戈一击。
宇文砚那家伙领导能力和水平都不怎地,搞阴谋诡计却很在行,况且固建重工涉及到更庞大、更深层面利益集团,如何打得对手生疼彻骨又保护好自身,值得仔细斟酌。
“药业方面,我不太清楚投资界大佬们有无兴趣,”白钰沉思道,“等我多方询问有回复后再联系你,如何?”
秦思嘉表情一松,露出恬静而迷人的笑容:“我会经常过来打听消息的,白市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