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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府上不平静,但这件事涉及到的另一座府邸瑞王府上,就显得平静得多,至少郑荷华那里与平常并无异。
往日里习惯了春杏儿伺候的郑荷华,一觉醒来见春杏儿还没回来,心中已经有了几分不悦,便忍不住抱怨了几句。
平日里看着也是个沉稳持重的,近日倒是三五不时便找机会出府,今日则更是有些过分,已经好几个时辰了,还不见踪影!
午睡睡得并不安稳的郑荷华见不到春杏儿的身影,心中更加有些烦躁,连看进里间送水的婢女都有几分不顺眼。
婢女小心翼翼地端着铜盆放到架子上,又蹑手蹑脚地把帕巾浸湿,像是不敢发出响动一般。
她这般谨小慎微的模样,让郑荷华心中更加地不痛快。
“放下,出去。”
郑荷华看了一眼有些发颤的婢女,强忍着心头的厌恶,恶声恶气道:“打发人去前院看看春杏儿那个丫头怎么还不回来!”
这满院子的下人,除了春杏儿越发合心,就没有一个机灵的,一个个跟木头似的,打一鞭子动弹一下,不打就和会喘气的死人一样!
坐在榻上的郑荷华拥着薄被并没有下床来,而是满面阴沉地在回味着方才午间小憩时突然闯进来的那个梦。
若是没有那个突然闯进来的贱人,也许,她就能在梦里圆了自己的梦。
只是可惜了,梦终究只能是梦,且在梦里都无法圆满,她这一生便更加无法得偿所愿。
梦中回到了当年街头遇见了闵柏衍的那个时刻。
一个是神采飞扬面前温润浅笑的少年郎,一个是情窦初开顾盼风流的闺阁少女,只匆匆一瞥,少年的影子便印在了她的心里。
下一瞬少年郎便已经是青年人的模样,头戴金冠身穿蟠龙红色喜服,正骑着头戴红绸花的高头大马向她走来。
而她正头戴凤冠穿着大红的嫁衣浅笑着看他策马而来,正当有人要往她头上盖盖头时,却见一顶十六人抬的大红喜轿横在了中间。
轿帘掀开,她便看见叶婉茹同样穿着一身的大红秀凤嫁衣步出喜轿,而先前奔她而来的青年,则是眼带桃花面露喜色地迎上前去。
一对青年男女立在喜轿前,受着百姓们的恭贺声,似是再也没有她的立足之地,而那青年眼中,便再也没有她。
她只有孤零零一人站在那里,直到天地都变得越发黯淡无光,直到眼前的场景都变成了一片混沌。
那携手而立的男女也不见了踪影,似是那一瞬间天地中只剩下她一人。
孤独的恐慌感让她心头骇然,确在那时她听见有人轻唤她的名字。
“荷华、荷华……”
温柔的声音里似是带着叹息。
梦中的她循声望去,便见一团雾气中殿下携着郑风华缓缓走来。
而她却是不断地脚步后退,直到与那二人相聚甚遥,再也触碰不到。
梦到这里,她便醒了。
原来不只那人是她痴心妄想,就连殿下,也不是属于她的。
那些宠爱都更像是施舍。
而她与那少年,即使在梦中也无缘在一起,就连那身大红的嫁衣,她也只能在梦中才能有幸穿上一回。
不能嫁给心爱之人也就罢了,就连那一身红妆,她都不能拥有。
她从来都不是双亲疼宠的女儿,不过是一件工具罢了!
换取权贵的工具。
她如此,郑风华亦如是。只不过郑风华比她幸运,是殿下的正妻,侧妃再好听也终究不过是侍妾罢了!
她恨梦中叶婉茹拦了她的路,但那终究不过是在梦里,即使没有叶婉茹,她和他也终究没有可能。
她最恨的还是郑风华,若是没有郑风华,她便是殿下的正妃,即使不能嫁给心爱的男人,她也终究是能穿上大红的嫁衣占有正妻之名。
那样即使在梦里,她也不会有孓然一身的孤独感和恐慌。
“冤有头债有主,莫要牵连旁人……”
那日叶婉茹的话蓦地在耳边响起,郑荷华缓缓坐正了身体,心中一道念头猛地在心头升起。
新仇旧恨,已经足够让她要了郑风华的命!
对血脉至亲痛下杀手太过残暴?
不不不,早在郑风华杀了她的孩子,这个念头她便有过,只是那时她念着一丝旧情,把这份怨念都发泄在了叶婉茹的头上。
而如今,这个梦却是让她彻底看清楚,挡在她面前的究竟是谁。
郑风华把手从薄被中缓缓伸出来,修长白皙的手指像是最上好的羊脂玉,就是不知道沾上鲜血时会是一副怎么样的场景。
不,郑风华的血不应该是红的,该是黑的才对。
心都黑透了,血又怎么可能是红的?
她一直向往的大红嫁衣,便由郑风华的鲜血来浸染吧!
也算是偿还了她儿一条命!
这也是郑家欠她的,她不过是讨债罢了。
心中坚定了主意的郑风华抿唇无声轻笑,似是那梦中吧笼罩着她的阴霾也已经云开雾散。
缓缓步下软榻,穿上一身素色衣衫,净了面以后,她便坐在椅子上开始闭目养神,至于春杏儿为何迟迟不回,她已经无心去探究。
想要杀了郑风华,对于她来说,简单又困难。
杀了郑风华十分简单,但想要悄无声息地杀了她就变得异常困难。
整个王府里都是郑风华把持着,她能指使的也只有这仙荷园里的下人。她想让郑风华死,却又想活着。
只有活着,她才能看着郑家一步步走向灭亡!
只有活着,她才能彻底把郑风华踩在脚下!
郑风华的眼中不知不觉地便带了憧憬,眉眼间也带上了几分桀骜飞扬的神采。
这种带了几分张扬的神色,郑荷华尚未出阁时时常能见,但自从她以侧妃之礼嫁进瑞王府后,便甚为少见。
一手轻轻拈起茶盏,半口温润且唇齿留香的茶尚未入喉,郑荷华便听闻院外响起略带慌乱的脚步声。
“主子,不好了、不好了……”婢女忙乱地脚步声伴着慌张的声音在外间响起。
重重地放下茶盏的郑荷华忽略了心头一闪而过的仓皇,厉声道:“何事如此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