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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拂过轩窗上所挂着的纱幔,可看见一道人影正倚栏远眺,只一道侧影,却仍旧能看出那女子姣好的面容。
一身海棠红绣着花团锦簇的裙裳为郑荷华凭添了几分贵气,且这这几个月的将养以来,郑荷华的气色较之前好了许多。
如今她的身形也不似刚刚生产完那般丰腴,只是稍稍有些圆润,看着倒是比从前那般纤瘦时更加明艳了几分。
头上簪了点翠珠钗,又带着掐丝镂空金步摇,流珠坠子静静地贴在她的鬓边,看上去十分的乖巧可爱,耳上带着玲珑玛瑙耳坠,镂空雕花的金球中嵌着一颗小巧玲珑的红玛瑙珠子,随着晃动间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般的郑荷华看上去少了从前那般的尖锐凌厉,多了几分雍容的贵气,且今日她这般的盛装出席,只怕一现身,便把今日这大半的女眷都要比下去。
然而最为重要的却是,郑荷华并不在今日受邀之列,至于她为何会选在今日游湖,且又偏偏停靠在湖心亭,那便只有她自己知晓了。
整整两层的画舫极为安静,不仅连半点人声都不能听闻,就连画舫或游船上常有的丝竹之声都始终未曾有。
她这般的模样,倒不像是来游湖,更像是来寻仇一般。
不过郑荷华在此出现也并不是十分意外,早在她生产之初至今,瑞王府的势头便一直在走下坡路,如今眼下瑞王殿下闵柏涵得了时机能东山再起,若是瑞王府中的女眷们再不出来走动,才更为异常。
郑荷华坐在临窗的美人靠上,身后是同色绵软的提花引枕,手边矮几上茶壶茶盏几碟精致的茶点等物一应俱全,且桌角边鎏金的香薰炉中也冒着丝丝缕缕的青色烟雾。
茶壶中已经没了热气,半盏汤色鲜亮清透的茶盏上依稀能看出半个胭脂印,那几碟茶点却是未动分毫,看模样郑荷华似是已经在这等了许久。
然而最同样等在湖边渡口处的岚湘郡主闻语兰不同的却是,郑荷华脸上始终未曾有过半分的不满和不耐。
圆润的面颊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像是静静地等待许久未见的老友一般带着些许的期待。
那一双大大的杏眼中目光却有些飘渺,透过薄薄的纱幔落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时,好似没有着落一般,且眼中神色淡淡,让人看不出此时她心中在想些什么。
婢女春杏儿正规矩地立在一旁,并未上前与郑荷华搭话,偌大的舱中,一主一仆便这般安静地静候了近一个时辰之久。
清风骤起,吹动了那阻隔着舱内舱外的一层薄薄纱幔;吹动了方才微波闪动的湖面,如今已经起了波涛,船下涌起的浪头不断地拍打着船舱;更加吹动了郑荷华梳得妥帖的青丝,又几缕略显调皮,垂到了耳边。
这般模样的郑荷华看上去多了几分少女的气息,倒也不似贵妇人一般虽是处处透着矜贵的雍容气息,却总觉得似是少了几分活力。
春杏儿看了一眼不断被风撩起的纱幔,却并未快步上前,而是微微躬身颔首轻语先征询了一下郑荷华的意见。
“主子,这会儿风势大了些,不若奴婢把窗子关上?”
“那就……”
双眼看着窗外风浪渐起的郑荷华口中的话尚未说完,却渐渐地消了声,那一双目光有些飘渺且散漫的目光中带着些许的惊奇。
已经抬起了一只手臂的郑荷华渐渐地放下手臂,搭在了美人靠的栏杆上,只目不转睛地看着波涛汹涌的湖面上。
一旁侍立的春杏儿见到郑荷华的模样有异,也不开口询问,当下便快步地走到临窗的美人靠前,双手抓着栏杆往窗外看去。
一尾鳞片发红且尾部颜色鲜红的湖鲤正不断地跃出水面,微张的鱼嘴向外吐着泡泡,不过眨眼间便又没进湖中。
然而不过几息间,便又可看到那条显色鲜亮闪着微光的身影再一次跃出水面,且这条湖鲤跃出水面的高度一次比一次高。
明媚的阳光打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似是一块平整的镜面被打破,但却不能妨碍阳光下这条湖鲤身上的鳞片越发地鲜艳明亮。
扑簌簌的水珠随着它每一次的跃出和沉没溅出一道道水花,湖鲤颜色鲜红的尾端似是一块上好的红玛瑙一般,让人看之便忍不住生出了亲近之心。
随着湖鲤每一次的跃起,郑荷华眼中的神色也渐渐开始发生变化,先前的惊奇已经渐渐褪去,又有失望、茫然、讥讽等神色缓缓浮出。
春杏儿倒是十分好奇地看着这条颇有些顽强不屈的湖鲤,如今天光明媚万里无云并非是将要下雨之时,鲜少能看见有鱼儿跃出水面。
这条湖鲤倒是十分别致,且就围绕在船舷外,更有它方才那一跃险些已经碰到了船舷,倒似是在湖中呆腻了,想要到这船上来。
这般想着,春杏儿的脸上便忍不住带了点忍俊不禁的笑意。
若是这鱼儿当真如愿上了船,只怕就会变成盘中鲜了……
郑荷华脸上却半点笑意也无,甚至有几分严肃的神情在眼中,且不知不觉间郑荷华的手也紧紧握在了一起。
这条湖鲤在又一次的跃出水面后仍旧没有跃过船舷的高度,只渐起一阵有些凶猛的浪花后,便彻底在滚滚的湖水中消失了身影。
静静的船舱中只能听闻窗外浪涛拍打在船帮上的声响,郑荷华眼中有些失望地在波光粼粼的胡秒你上寻找了几圈,却仍旧没看到那条突兀出现却又消失的身影。
良久后,郑荷华已经冷淡下来的脸上带着一抹讥讽,口中似有惋惜又似有恨铁不成钢地感叹了一声。
“这湖鲤便是湖鲤,即使越过了龙门怕是也成不了龙,更何况一个小小的船舷,便近乎要用了它平生之力……”
正在关窗的春杏儿听到这话后,脸上的神色猛地一变,当下便松开手中把着的窗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主,主子……您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样……的话来?”
郑荷华的眼中神色有些莫名,只脸上的神色却似是带着期盼又似是带着抗拒一般。
“罢了!这船上并没有外人,你这般大惊小怪做什么。”
郑荷华又是一声叹息,眼中的神色却是越来越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