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0章 尘埃落定

姚霁珊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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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仅只是口供,尚不能令案情急转直下,至为重要的是,郭凌出具了一本记事簿。

    这本记事簿,乃其生母于姨娘亲笔所书,记载了从先帝末年年至其病故前的许多事,其中有好几个段落,恰好印证了郭凌的指控。

    如此大量而又精准的指控,令案件调查有了巨大突破,三司紧急重审多位人证。

    也正因此,陈滢提审珍珠、玛瑙之事,无限期搁浅。

    自然,这凭空蹦出来的人证与物证,本身就很蹊跷,三司自需反复查证,不敢轻忽。

    一方面,他们多次联合堂审,质询郭凌以及多位人证;另一方面,他们又寻来精于辨古的高人,对记事簿纸张进行甄别,且派员前往明心生前出入地,调取多方消息。

    半个月后,证词与证物,皆被证明为真。

    至此,轰动整个大楚朝的长公主并兴济伯谋逆案、长公主多宗谋杀案、香山县主多宗谋杀案、兴济伯夫人多宗谋杀案、兴济伯次子郭冲多宗谋杀案,尽皆告破。

    这其中最为轰动的,便是兴济伯夫人程氏谋害儿媳韩氏案。

    据传,程氏很早便发现,长公主对郭准一见钟情,只彼时郭准已然娶妻韩氏,并育有一女,夫妻很是恩爱。程氏见状、心生毒计,投毒杀害儿媳韩氏,同时又设下巧局,令长公主与郭准无媒苟合。最后,韩氏毒发身亡,长公主亦有孕在身,在程氏逼迫下,郭准只得尚主,而程氏的亲子郭冲,则顺理成章继承了爵位。

    如此歹毒的恶妇,比那书里说的还要可恨百倍,直令盛京百姓恨得牙痒,那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

    除此之外,长公主并香山县主多宗谋杀案,亦令盛京百姓极为愤怒。

    这对皇族母女外表高贵,暗地里却是暴虐成性、残忍异常,待下仆极为苛毒,每年从长公主府抬去乱葬岗的尸首不计其数,甚至还有一家子被杖杀绝了的,种种恶行,令人发指。

    三法司出动近十名书吏,将所有案件逐一誊抄汇总,向元嘉帝呈上了一份厚厚的奏折。

    据传,那份奏折厚盈三尺,元嘉帝足用了七个晚上,方才翻阅完毕。

    读罢奏折,龙颜震怒。

    大楚朝正在休养生息,可谁又能想到,就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他的亲人们却一个个与外敌勾结,更兼私德堕落,残害百姓、草菅人命,仅奏折中具名的死者,便达百余!

    便是杀人无算的盗匪,也杀不了这许多人。

    这怎不令人震惊?

    怎不叫人愤怒?

    怎不使人痛心疾首?

    元嘉帝当场拍碎了一方御案,怒而悲啸、皇城尽闻,随后连夜颁旨,而当先降下的,便是罪己诏。

    诏书中,元嘉帝痛责自己这十余年来的纵容与姑息,竟至皇城脚下、万民眼前,生出这等大恶大奸之辈,此案首罪者,便是天子本人。

    再然后,元嘉帝方连降数道旨意,历数长公主等人诸般罪行,以“罪无可恕、按律当诛”八字,为此案定下了最终基调。

    长公主私通叛党、谋朝篡位、杀人害命,罪当凌迟。念在其乃萧太后唯一的骨肉,元嘉帝网开一面,留她全尸,褫夺公主封号,赐白绫鸩酒,自行了断。

    香山县主郭媛,残忍暴戾、杀人害命,罪当斩首。念其年岁尚幼,且不涉谋逆,更受累于母罪,两番遇剌,情境可怜。着褫夺封号,冷宫幽禁,终生不得出。

    附马郭准虽未涉谋逆,却罔顾国朝、一心为私,不曾尽到一介臣子应尽的责任,理当重责。着贬为庶民、流徙漠北五年,三代以内,不得科举。

    兴济伯郭重威、兴济伯夫人郭程氏、兴济伯次子郭冲,私通叛党、杀人害命,凌迟处死。

    兴济伯郭氏阖族罪无可恕,贬为庶民,流配海疆,世世代代不得返京、不得科举。

    东宫孺子郭婉,遇事不察、容污纳垢,虽情有可原、其错却不可悯,褫夺封号,着令皇觉寺静修十年。

    除却以上诸人的处置,本案唯一立下大功的郭凌,则得到了额外的嘉奖。

    元嘉帝亲自颁发特赦令,使其不必与族人同罪,并赐立其为女户,赏京郊田庄一所、良田百亩、金银若干,允其自行婚配,旁人不得干预。

    一应旨意下发后,元嘉帝再度降下一道罪己诏,字字泣血,满纸悔恨。

    此诏一出,长公主生身之母——萧太后,便再也坐不住了,紧随其上具陈情表一份,愿代天子罪,自禁长禧宫两年,静思己罪。

    一时间,盛京城中一片感叹,都道天家母慈子孝,倒将前些时候儿那些不太好的传闻,亦给压了下去。

    秋尽高城草木凋,这个多事之秋,亦随着长公主并兴济伯谋逆诸事,尘埃落定。

    待一切终成定局,众人这才惊觉,残秋早逝,又到寒冬。

    大寒过后,天气便日甚一日地冷着,却始终不曾落雪,唯冬雨连绵,万物萧索,天地间一片枯寒,繁华的盛京城,亦进入了隆冬时节。

    冷寂了月余的盛京贵族圈儿,在年底之前,终是渐渐恢复了活气。

    众人本以为,元嘉帝这一怒,怕是将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京城中不知又有多少人家要遭殃。

    然如今看来,明君就是明君,从不搞连坐那一套,比如兴济伯府的几家姻亲,抑或是长公主并萧太后的些许党羽,在此案中基本未受牵连。

    由此可见,元嘉帝赏罚分明、恩威两立,凡有罪者,绝不宽容;然那些无辜之人,则不必担惊受怕,安生过日子便是。

    得着这个准信儿,龟缩了好几个月的贵人们,便又闲不住了,各种宴饮亦渐渐多起来。

    虽天寒地冻的,又无一场豪雪应景儿,好在有寒梅怒放、瑞香盛开,那红泥炉、熏香笼、暖晴阁,正是遥祭暗香、远观疏影的好陪衬。

    这还是风雅的人家,寻个雅致的由头儿,大伙儿凑在一处乐一乐。更有那一等喜好热闹的,不是整寿也要做个寿宴出来,又或是小儿百日、孩子满月之类的,总之,举凡能拿来请客吃饭的因由,便都拿来,好歹也把这胆战心惊了几个月的魂儿,好生安上一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