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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本以为洪博士一家明晚才来,谁知不到一刻钟就来了。
洪博士夫妻、洪博士爹娘、洪博士两个儿子,洪府的四个抬着四担礼物的奴仆,一共十个人。
贺慧淑与李家人跟洪博士一大家子相互见过礼,奴婢将在后院玩的李家孩子与秦敏业都请过来。
洪博士的二儿子轻声道:“霄哥哥。”
李云霄一瞧,竟是玩球的小伙伴洪家二少爷,喜得冲过去抱住他,道:“你来找我玩啊。”
洪家二少爷摇头,拘紧的低声道:“不是。我是来拜谢救我爹爹一命的李药师。”
李云霄指着李晶晶,自豪的道:“你要谢的李药师是我妹妹。”
洪家二少爷望向李晶晶,羞涩的小声道:“原来你就是李药师。我们昨个见过的。”
李晶晶想不起昨天在别院门口叫嚷的小童里面有没有洪家二少爷,便笑道:“欢迎你常来找我二哥玩。”
在外人面前,只要李云霄乖,她还是相当的给他面子,要叫他哥哥的。
洪博士的爹是个头发灰白的老头子,道:“我活了一辈子,就只有他一个儿子,小时候他连着打几个喷嚏,我跟夫人都能哭得两眼通红。”
可怜天下父母心。曲氏、贺氏、贺慧淑听了非常动容。
洪博士的爹接着道:“昨个两个学生来家里报讯,我们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原本跑去要见他最后一面,就都随他去了,谁知有惊无险,李药师从阎王手里把他的命夺回人世,我们也不用跟着去死了。”第一个向李晶晶跪下磕头,他的夫人白发苍苍跟着跪下。
两夫妻的岁数比曲氏还要大,李老实夫妻赶紧把他们扶起来。
洪博士夫妻、两个儿子跪下磕头。
洪博士今年四十一岁,他的妻子美丽温柔,跟他感情极好。他若是死了,她不会苟活于世。
洪博士的长子今年十八岁,已经定亲,下个月便会成亲,如果洪博士昨个去世,长子不能成亲,须为他守三年孝。
洪家二少爷年仅五岁,若是失去洪博士这个爹爹,将会十分可怜。
贺慧淑、秦敏业去扶了洪博士夫妻,李云青去扶了洪博士长子,李云霄把洪家二少爷扶了起来。
因着贺慧淑刚才话里有话,洪博士一家当面拜谢李晶晶后,便不再打扰走了。
贺慧淑嘱咐道:“我的晶娘,日后你要救就救知恩图报的好人,万万不能救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小人。”
李晶晶两世为人,深以为然,将此话铭记于心。
转眼李家人在书院又呆了五天。
牛浩星背后的藤鞭伤早就痊愈,他的随从也能说话行走,只是动作有点慢,还要恢复些日子。
胜郡王发贴子请了潭州书院权贵人士及名士,在湘江畔的几百年老字号酒楼饮酒做诗。
秦敏业代表国公府去了,若不是坚持拒绝,差点被有些醉酒的胜郡王赐下一个歌伎。
后来胜郡王再发贴子请人,贺慧淑以秦敏业染了伤寒为由推辞了。
牛院长因唯一的儿媳妇白氏出身风尘,也不再参加胜郡王的酒宴。潭州书院的几位博士及外请的名士也都未去。
胜郡王前脚离开潭州府,狄玉杰后脚就将他以酒宴为名广收湖南道权贵重礼、拉拢名士的事如实的写成秘折上报给皇帝李冬。
出公差的秦跃迟迟未回到潭州府,也未捎个口信报平安,贺慧淑心里担忧他的安危,派奴仆前去军营打听。
奴仆回来禀报道:“二夫人,小人去军营问了一个留守的陪戎副尉,他说潭州三百里外的鹰啸岭有恶虎出现,咬死七个村民、三头耕牛,当地县令派了十个衙役去杀虎,反被虎咬死六个,县令将此事报给潭州长史,二老爷无意中得知此事,就向湖南道都督请令,率五百名将士去杀虎。”
陪戎副尉是从九品上武散官。能任这个官职的大多是萌阴祖上的人,没什么本事,上不了战场,只能在后方留守。
贺慧淑听了右手抚额,等奴仆下去,气得去了国公府别院,跟贺氏说了此事,美眼圆瞪,道:“你那个姐夫就是个莽夫,怎地别的将军听到此事没有去,偏偏他去了?”
贺氏蹙眉道:“姐姐是觉得此事蹊跷?”
贺慧淑道:“我是觉得不对劲,可是一生气就想不出所以然来。你快帮我想想。”
贺氏站起身,在大厅里踱步。
李家人、秦敏业听了都陷入深思。
贺氏突然间停下来,道:“姐姐,能咬死三头耕牛、六个会武衙役的虎,不是一头,应是几头。我以前在书上曾看过,虎成年后是独居动物,不会群居,能让几头虎和平共处是有人将它们从小养大。”
李晶晶目光崇拜望着自家老娘。
她在回春药府的《药兽书》里看到虎的生活习性,本来想过一会儿说出来,谁知自家老娘年幼时广读杂书、聪慧无比先说出来。
贺慧淑惊道:“鹰啸岭的恶虎不是一只,而是由人养得一群虎!”
贺氏道:“**不离十。”
秦敏业非常沉稳的道:“娘,爹武功高强,又有五百将士,不会有事。”
贺慧淑目光闪烁,道:“你爹不会有事的,对吧?”
秦敏业笃定道:“不会的。”
用晚饭之前,贺氏特意走到最后,低声问道:“姐姐,姐夫身上可带着晶娘制的保命丸?”
贺慧淑道:“晶娘一共给了我四粒。老老夫人、业郎、我跟你姐夫各一粒。”突然间气道:“你姐夫是个蠢材,关键时刻,该不会把保命丸给了别人,自己的命却没有保障。”
贺氏握着贺慧淑微凉的手,“你当姐夫是十几岁的血性少年,不知道珍惜自个性命。你放心,他会平安回来。”
晚上贺慧淑回到国公府,总觉得心神不宁,上床前吃了宁神粉,这才睡着了。
次日她依旧早上先处理了国公府的大小事务,中午陪着明氏用饭,下午给明氏讲了两个小故事,就坐着马车去了别院。
她进了大厅,喝茶跟李家人、秦敏业说着话,呆了不到两刻钟,国公府的一个胖管家带着一个穿着盔甲的军官骑马奔至求见。
三伏天气,日头又毒又辣,潭州府无比炎热,便是岳麓山脚下的国公府别院也是酷热。
军官大概二十几岁,身材高大,生着一双墨剑一样的浓眉,厚厚的嘴唇,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不停流下,整个人湿漉漉像是从水里涝出来的,浑身散发着汗臭,一丈外都能闻见。
李晶晶从书房里听到动静,便去了大厅,见李云霄还没出去玩球,正站在贺氏身旁,用好奇的目光望着年青的军官。
胖管家急道:“二夫人,这位是二老爷麾下的致果副尉张义,他有重要急事向您禀报。”
致果副尉是正七品下的武散官。
张义是个孤儿,婴孩时就被爹娘抛到道观门口,从小就当武道士,十二岁时被特召到军队,凭着自身能力入了秦跃的眼,后来屡次立功,由秦跃一步步把他提到这个官职。
贺慧淑认得张义,站起来道:“这厅里都不是外人,你直说就是。”
张义扑通跪下,突然间哭道:“二夫人,我们将军出公差遇凶险身受重伤,现在返回潭州的途中,将军怕惊了老老夫人,派我提先一步请示您,将他送到何处?”
“夫君。”贺慧淑无力的叫了一声,面色苍白,身子摇晃,两个贴身奴婢扶住了她。
“娘。”秦敏业眼睛含泪,忙去安慰贺慧淑。
贺氏眼睛圆瞪,急急问道:“我姐夫伤在何处?”
张义抬头见是容貌跟贺慧淑有三分相似的美貌少女,却梳着妇人发型,不敢再看,低头哭道:“随行的军医师诊断,我们将军背部三块脊骨粉碎,内脏受伤,本该早就断气,可是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活着,时醒时昏迷。”
“他现在在哪里,何时才能到潭州?”贺慧淑话未说完,已经泣不成声。
外面传闻贺慧淑嫌弃秦跃貌丑言谈举止粗俗,恨不得秦跃夜夜不归府。秦跃心苦之极常找朋友喝酒,张义就曾陪秦跃喝过十几次。
今个张义见贺慧淑这般伤心,与外头传言完全不符,很是动容道:“二夫人,下官骑得是马,将军坐得是船。下官估计将军的船再有一个半时辰就能抵达潭州码头。”
“我这就去接他……见了他再决定是回国公府还是回到别院。”贺慧淑说平时再大的事,也不见惊慌,今个却是浑身颤抖,只说了几句话,愣是咬了两次舌头。
“娘,我跟您一起去。”秦敏业怕贺慧淑再有个好歹来,扶着她坐下。
曲氏想着贺慧淑这么年青,要是当了寡妇,今后的日子可多难熬。心里怜悯,跟着一起抹泪。
贺氏用前所未用的凝重口气,跟李老实道:“你与我带着晶妹子去码头迎姐夫。”
“那是。”李老实连忙点头,对这个未曾谋面的姐夫很是担心。
李云青道:“娘,我想去接姨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