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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志虎是景致的爸爸!
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心里像刮过一阵龙卷风,一片凌乱。我有再大胆的联想,也不敢奢望着去联系这样一对虎父兔女。心灵的伤害有时不产生于行为,而是意外。这个意外让我在深秋提前感受到了冬季,这个意外让我几乎抹去了刻在脑海里的那段美好记忆。我蜷伏在已经颓废成鹅黄色印象的爬山虎叶片下面,像一只倦怠的猫,慵懒地吮吸着乍寒还暖季节最后的阳光,心里倦倦的惆怅。
秦晋过来轻轻触动一下我,我才惺惺睁眼,伸着宽大幅度的懒腰。
“累了?”他看上去在笑,却像一个萎缩着皮肤的青瓜。
“有些。”我不想掩饰自己的疲惫,头也懒得抬起来。
“振作一点,”他说,“和我一起去趟医院。”
可以肯定地说,本次陪同完全是出于对秦晋的同情。当那张摆放在他办公桌上的照片在那天被归还后,我几乎没再看到过他会心而又舒展地笑过。尽管那种舒展的笑有些恐怖的成分,现在想想,也是多么迷人的表情。亚力森说,核桃的笑是丑陋的吧,但却脆香诱人。而当这张核桃一样的笑脸变成一个萎缩的青瓜时,我知道,那是因为他的心里已经变成了苦涩。
没有人能潇洒地甩掉爱情留下的烙印,何况是整整八年的酸甜历程。一个心酸故事的结局像一杯隔夜茶,越品味道越苦涩。焦头烂额的案子或许暂时抢占了感情的风头,但终究会有一天再回过头的时候,会发现失去的是永远也不可能回来了。
奥运安保工作序幕已经拉开,小区治安状况如纷乱如丝,景晨的案子又雪上加霜,加上亚力森被抽调到市局去协助审查“9.25”骚乱事件的被抓人员,秦晋肩膀上扛着的压力有多重,也许只有他自己清楚。尽管有孔梦龙和赵铁树的协助,但两个人对我们社区的情况可以说是一片空白,摸底排查全部还要依赖秦晋。两个月来,他像一只蜘蛛一样固定在一个网上。再没有人关怀,再没有人送饭,我只看到了办公室越来越多的方便面袋子。
而我们今天又要去面对一张凶猛的脸。我和秦晋都做好了最坏的准备。然而,见到景志虎的时候,他的表现有些出乎我们的意料。尽管同样是冷冰冰地坐在那里,但并没有像我们想的那样暴跳起来。
景致妈妈告诉我们说景晨的手术很成功。假肢已经安装上了,过些天就可以出院。
“她有没有说到是什么人把她绑架的?”秦晋问。
景致妈妈摇摇头,“只是说她不想上学之类的话。问别的,就哭。”
“能配合一下吗?我们想单独和她聊聊。”秦晋说这句话的时候,看了一眼景志虎。景志虎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智障面容盯着景晨。
“我不要!”景晨闹着,“我什么也不知道。”我第一次听到她稚气的声音。
景致妈妈一起劝着她。终于,她有些松懈,“让我姐姐在我跟前陪我。”
从我们进门,景致始终没说一句话。只是陌生地看着我,有些冷。
景致妈妈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景志虎,“你还坐在那里干啥?”
软绵绵的声音像鞭子一样抽着景志虎。尽管他有些不情愿,但最终还是站起来走了出去。
秦晋很快在景晨旁边坐了下来,“景晨,我们是和平桥派出所的民警,想问你几个问题,可以吗?”
景晨不吱声。
“如果你不配合警察的询问,就抓不到坏蛋,不能为你报仇了。”
景致握着她的小手,“听话好不好?把你知道的情况说出来。”
景晨仍不说话,只是紧紧咬着酱紫色的嘴唇。
“能告诉我那个绑架你的人你认识吗?”秦晋刚问这一句,景晨突然尖叫:“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们走呀!”
景志虎猛虎一样扑进来,“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
景致站起来拦住他,“爸,你喊什么呢?妹妹不想说,与人家没关系。”
“不想说就不说,你们还问什么?都给我滚出去!”
景致妈妈瞪他,“你吼什么!像什么样子你。”一边给我们道着歉。
这是一个预料的结果。秦晋说了几句客套话后我们便从病房走了出来。
走到楼道时,我忽然发现景致跟在我们身后,我忙说:“不用送了,你回去忙吧。”
她摇着头,很无奈的表情,“拜托,我回家取东西。”一边快步走到我们前面,“秦警官,我先了。”说着,甩开我们消失在楼道。
我用尴尬读到秦晋的迷惘。“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我问他。
他没说话。直到我们坐上车后,他都没有确定下一步的行动方向。
“要不我们再去看看现场?”我想给他一个提醒,可能是受电影的启发。
他酸涩地笑,“你以为我们在拍电影呀?我已经去过无数遍了,有线索早发现了,奇迹不可能会发生。罪犯留下的只有那一副手铐,还被毁了容,估计一点价值也没有了。”
“除了景晨这里,再没别的线索可以挖掘吗?”
“只有再从重点人口下手。”秦晋说,“我们还是先去社区摸排线索吧。”
车终于启动,我思维开始停滞,懒惰得什么也不愿意去想。思索的时候便是一团乱麻。
秦晋似乎看出来我的烦躁,笑笑,“是不是觉得大海捞针,望洋兴叹?”
“是。”我说,“我觉得我们现在做的事情都是瞎子戴眼镜,装装样子。”
“破案子就怕你这种想法。没有现成的案子让你一撮而就。犯罪分子如果都那么简单,要我们这些警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侦破,最重要的是要有冷静的头脑,敏锐的洞察和不放弃的精神,否则,只能半途而废。”
我不想听这些大道理,“从小区发生第一起治安案件开始,到现在已经三个多月了,侦破一点眉目也没有,案子却一件一件发生,而且越来越严重。这些人好像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我们出现,他们便闪;我们走了,他们便出现。这样下去到什么时候才能拨云见日?”
“我想听听你对这几起案子的看法。”秦晋说。
“肯定存在某些联系。说不定这次发生的骚乱事件也和前面的案子有某种关联。所以,我们不能只盯着景晨这起案子,还必须从前面那几起治安案件下手。而不是放弃了它们。”
秦晋说,“放弃是肯定不会放弃,但联系又肯定联系不起来。如果只从那几起治安案件下手,或许会走进死胡同。破案如同赶马群,套住了头马,其它案件就会迎刃而解。我们现在的目标就是集中全力把景晨的案子侦破,不然,景志虎如影随形地会搅得我们不得安宁。”
其实我从心里不赞成这种“以大破小”的方法,但又不便说什么,只能提醒他说,“凭我的直觉,景晨的案子就是一起绑架勒索案。肯定是为了钱财才这样做的。”
秦晋摇摇头,“我在第一时间就排除了绑架勒索的可能性。因为案件没有发生向受害人家属提出某种条件的事情,但强奸也没有发生。所以,这就是这个案子扑朔迷离的地方。”
“会不会是一种变态行为?”
“不太可能。德国有一位刑学专家把犯罪人划分为两类,瞬间犯罪人和状态犯罪人。瞬间犯罪是由于受到外界环境影响,在偶然的犯罪机会刺激下,在瞬间内产生犯罪冲动,突然而迅速地实施了犯罪。状态犯罪是由于内在的不良性格倾向的影响而实施的犯罪。一般情况下,实施瞬间犯罪的人会因为实施匆忙会在现场留下很多证据;而状态犯罪的人,往往会因为做好充分的预谋和准备,让我们抓不到蛛丝马迹。这个犯罪嫌疑人有备而来,可以说是准备充分,说明他早有预谋,不可能是一种变态心理驱使他去做案。但不管怎样,只要他实施犯罪,终究会有暴露的那一天。只是我们不希望这一天来得太晚。”
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亚力森打来的。“浩然,能帮我一个忙吗?我儿子高烧,古丽最近身体也不好,麻烦你去我家看看,尽量带我儿子去住院。”
“好的,我马上去。”
挂上手机我向秦晋请假。“我和你一起去吧。”说着,他正准备调转车头,身边飞驰而来一辆“大奔”擦肩而过。
“大奔”在前面“嘎”地刹住。车上跳下来一位年轻的小伙,扶着眼镜检查着自己的车身。
转过脸的时候,我才认出来是久违了的周治。
而他似乎还没有认出穿着便服的秦晋,冲着我们叫喊:“怎么开的车?蹭到了你们能赔得起吗?”
秦晋从车上下去,“周经理,别不讲道理,是你的车擦我的车过去的好不好?”
“哦,是秦大警官呀,我说怎么开车这么牛逼。没事儿的,就是你今天把我撞了也没关系,警察嘛,有特权。”说着跳上车,一边降下车窗玻璃,“今天给你们面子,是因为我们老总的女儿的案子还需要你们关照。希望你们能尽快抓到罪犯,否则,麻烦在后面呢。等着吧。”
说完,“大奔”箭一样飙了出去。
秦晋再启动这辆可怜的奇瑞的时候,发现它已经突然“心肌梗死”了。
把车推到马路的一边,我打的去叫来了一位“汽车医生”。花了一个小时二十分钟时间才把它修好。
他把车停靠在一家银行门口,“等我去取钱。”说完把车熄了火跳下去。
一会儿回来把钱递给我,“拿着。”
我看他一眼。“我有。”
“以为自己很大款吗?”他不屑地看我,“亚力森家情况你知道吗?”
“知道,很困难。”
“所以,今天给你一个任务。想办法让孩子住上院,但钱不能让亚力森家人知道是我们支付的。”
这是一个艰巨的任务,“你让我玩‘奇迹突然发生’?”
“不管什么方式,如果你完不成任务,就是渎职。”
“好吧。但我有一个条件——每人出一半。”
秦晋想一下,“我答应你了。”说着发动车。但这个顽皮的家伙又死活又不呼吸了。秦晋一边骂着,“看来这个狗东西也想住院了。没办法,你一个人去吧,我得把它弄到修理厂去。有事给我打电话。”
说完,自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