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蝴蝶效应 (下)

塞外剑客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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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我的胳膊被触动一下,我才睁开眼睛——一位护士正冲我微笑着,“警察叔叔,该上班了。”

    哦,天已经大亮了。楼道里穿梭着的来往行人揣着奇怪目光看我。我揉了一下眼睛,正准备站起来的时候,发现怀里抱着一个粉红色的毛巾被。

    我把它送到护理站,护士仍冲我甜蜜笑笑,“不是我们的,”她说,“是你女朋友给你盖上的。”

    女朋友?我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了她的意思。懒得向她解释什么,急匆匆返回病房后才发现她不在,她妈妈坐在景晨身边发着呆。

    见我进来,景晨妈妈努力睁开眼睛看我一眼,“谢谢你,”她说,“你回去吧,这么辛苦。”

    我想我应该去给她们买一些早餐回来。吃不吃都应该有这个过度的环节。刚走出病房门,她提着一大包早餐回来,“进来吃饭,”她说,“吃完再去上班。”

    我感觉她像在和自己家人说话一样随意。我有些惭愧,原本留下来帮助她的,却被她关照了一个晚上,而且把这“羞愧的早餐”摆放在我跟前,肯定是难以下肚的石头。

    她看我一眼,很愁怨的表情。

    我只得吃了几口,算是一种对她的答谢。嘴还没来得及抹一下,亚力森的电话便打过来。

    “快回派出所来。”他很急切的样子,“有点事情问你。”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既然在电话里不能说,肯定与案子有关。我和景晨妈妈道别后走了出来。到电梯口才发现女孩跟在我身后,忙说:“不用送了,快回去照看她们。”

    她看上去很无奈的忍受一下表情,“我去开我的车。”说着,自己先走进了楼梯。

    下楼后,她拦了一辆出租车。我刚要和她摆手告别,她从车内问我:“你不回派出所吗?”

    “回。你也去吗?”

    “快上车。”她说,“和你一路。”我想起了那辆停放在派出所门口的红色宝马车。

    车上,很是尴尬一会儿,我才问:“昨晚你没睡好吧?”说这话的时候,我有些汗颜。

    她满脸倦容,“没关系。我爸爸今天就回来了。而且会有很多人过来。谢谢你。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浩然。”我说,“你好像不是警察?”我想她可能被我这句没头没脑的问话搞糊涂了,迷惘地看我一眼。

    “噢。记得上次在路上遇到的时候你说你是警察。”我解释说。

    “不是。”她冷冰冰地说。

    “噢,我当真了。”看她的时候,嘴角好像有一个很浅很浅的笑靥。

    到派出所门口,我礼貌地请她进去坐。

    “不用了。”她发动着车,车窗玻璃降下半张脸的距离,“我叫景致,不叫‘噢’。”

    说完,车窗玻璃很快遮住了那张疲惫的脸。我傻傻站在那里,庆幸她没有转过脸看到我青涩的表情。

    派出所今天有些奇怪的迹象。院子很安静,值班室的民警正在看着电视。看到我时,说,“快到会议室去,马上要开会了。”

    我没有到会议室,直接回到办公室给亚力森打了电话。亚力森很快就跑了过来。

    “好像发生什么事了?”我问他。

    “你还不知道吗?”他看上去很严肃,“昨天下午的事情。有人利用艾则孜上次的事情兴风作浪制造骚乱。”

    “是吗?”我愣了一下,“严重吗?”

    “从我们丝路花雨小区开始的。昨天下午五点,有一部分人在小区门口聚集。五点半的时候开始向和平桥方向游行。然后游行队伍中有人开始殴打过往行人,并抢了几家商店和超市。我们出动了大量警力进行劝导和维护秩序,局势才得到了控制。直到八点,骚乱事件才得到全部平息,交通秩序恢复了正常。经过就这样,我叫你来是想问你一件事情。最近有没有信息员来报告这方面的信息?”

    “卡吾力前几天来过。”我避开他锋芒的眼睛,“说艾则孜的弟弟买买提·依明回来了。”

    “为什么不对我说?”他表情降温至冰点以下。

    “那天你们执勤去了。我写了情况信息准备交给内勤时,孔梦龙叫我出警后,我就给忘记了。”

    我不想把孔梦龙说的那些话告诉他,但却没有逃过他的眼睛,“是他告诉你这是无所谓的事情?”

    见我不说话,他接着说,“我猜想应该有信息。没想到让你给吞吃了。浩然,你知道这个买买提·依明是干什么的吗?他原来是做皮货生意的,经常出国到哈萨克斯坦和阿富汗等国。后来因为贩毒吸毒被我们抓获,被判入狱三年。2004年出来后就消失了。后经过国保部门侦查,此人已到阿富汗参加了恐怖组织。这次回国肯定是带着任务回来的。买买提这个人平时沉默寡言,但心狠手辣。和艾则孜性格一向不合。曾经因为一次毒瘾发作后将艾则孜的右眼打伤,致使艾则孜至今右眼上有一个疤痕。所以,你以后记住了,不管事情多大,只要是信息员提供的,就一定要引起重视。看到了吧?就这样,一次简单事件,连治安案件都不够的情况,就被他们利用,挑拨不明真相的群众搞成这个样子。好了,这件事情就别去想了,以后吸取教训。马上要开会了,我们上去吧。”

    我懊恨地跟着他一起走进会议室。

    会议室很鹊巢。所领导不在,所有人好像都在期待着一个重要时刻。

    耿所长木着脸坐在位置上的时候,会议室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刚到分局参加一个会议,现在我先通报一下这次骚乱事件的情况。”他打开笔记本,“据不完全统计,这次骚乱事件共造成26人受伤,其中1人伤情严重。1家超市和2家玉器店被抢,6部车辆被砸。造成直接经济损失约三千多万元人民币。另外,我们所里的赵铁树同志在执行任务中被歹徒袭击,头部受伤,现正在医院治疗。事件发生后,上级迅速作出判断,把这次事件定性为打砸抢严重暴力事件。并及时调配警力,向受蛊惑的群众说明事情真相,做好解释和劝导工作。对暴徒依法进行了抓捕,使事态及时得到了控制,避免了进一步恶化。现有关案件正在审理之中,事情原因还在进一步调查之中。”

    说着,他合上本子,点燃一支烟。

    “分局对我们在这次事件中能及时出警给与了表扬,尤其对赵铁树同志给予了表彰。但是——”

    他把刚点燃的烟狠狠溺灭,“表扬我们的时候,我坐在那里脸在发烫,整个人就成了一个烤地瓜。伸手就能扯下我这张老脸的厚皮。我想起了有一位国外的科学家说过的一句话,他说一只蝴蝶在巴西轻拍翅膀,可以导致一个月后德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这就是有名的蝴蝶效应说。我之所以想到这个问题,是因为这个理论同样发生在了我们的身边。从今年八月份开始,我们派出所引以为荣的和平桥社区像中了魔咒,一夜之间风起云涌,大小案件接连不断发生。从几起小小的治安开始,最后演绎成了这样一场壮观的闹剧。我不知道我们的同志有没有用心去想过,为什么一个平安社区突然之间会发生这么多莫名其妙的案子。究其原因是什么?嗯?你们想过没有?”

    他把目光逼向秦晋,“秦晋,你说,为什么这样的事情偏偏就发生在了你们的社区?”

    秦晋没吱声。

    “觉得你们的社区平安是吗?知不知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句话?亚力森,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的情报员都到哪里去了?一点情报信息都没有吗?”

    “有过。”亚力森说,“有一位情报员来过。”亚力森并不高亢的声音像炸雷一样震在我耳边。我低下头的时候很想变成一股风,在这里消失。

    “提供信息了吗?”所长问。

    “是的。他说过艾则孜的弟弟买买提·依明近期回来了。”

    “这么重要的信息为什么不上报?”

    “因为案子的事情被耽误了。”

    “混账话!”我第一次听到所长骂人,脸涨得像烧红的烙铁,“有比这件事还重要的事情吗?是你们根本就没有引起思想重视!买买提·依明什么人你不清楚吗?这些年他在外面干些什么勾当你不明白吗?你是一位干了几十年社区工作的老民警了,怎么到现在连这点意识也没有了?你的良知都到哪里去了?你们最近都在想什么呢?”

    “最近案子太多,思想上没引起重视。”秦晋也许是听不下去,想帮亚力森解脱一点本来应该是我的罪责。

    “不是你们思想上不够重视,是你们的思想抛锚了,外扯了。你们就这样混吧,我告诉你们,麻烦还在后面。买买提是全国通缉的恐怖分子你不知道吗?这次回来肯定是受‘三股势力’的指示冲着奥运会火炬传递来的。北京‘申奥’成功后,‘三股势力’就开始加紧了对新疆的破坏活动。他们以经商为掩护,并通过盗窃、贩毒、抢劫等犯罪活动,筹集资金,购买武器弹药,妄图效仿国际恐怖主义,策划新的、更大的破坏活动。目的很明确,就是破坏火炬传递,制造恐怖暴力事件。他这次挑起这个事端已经向我们宣战了。如果他潜伏在我们辖区的某个角落里继续干下去,你们就等着一辈子抬不起头吧。我多次说过,这帮穷凶恶极的邪恶的东西是绝不会停止做坏事的。他们时刻在盯着我们,永远不会停止给我们的政府和人民制造麻烦。你们却总是不当回事儿,觉得这些人离自己很远。小区很平安,思想很麻痹,行动很迟缓。总有一天让你们坐火箭也追不上后悔。”

    停一下,他又说,“还有,这次赵铁树是怎样受的伤?赵铁树与你和孔梦龙是一个小组的,你们尽到协作的职责了吗?”

    整个训话过程,我如坐针毡,不敢抬起头看任何人。直到这时,我才抬起头看一眼坐在太阳光线下的孔梦龙,希望他能为亚力森承担一些什么。可他身上的光线却始折射不到亚力森身上。

    “当时场面很混乱,”孔梦龙解释说,“只顾在做老百姓工作,我们根本顾不了他。自己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干什么警察?”

    这样的解脱显然让耿所长更生气,“你们就这样相互推脱吧,一点责任心都没有。”

    亚力森说,“是我的责任。当时老孔离赵铁树很远,我在他身边,却没有保护好他。”

    耿所长无奈地摇摇头,“我不想再说什么了。你被抽调到市局帮助审理这起事件抓获的暴徒。明天去报到。散会。”

    我刚出会议室的门,听到孔梦龙叫我,“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我极不情愿地走进他的办公室。他坐在椅子上对着我皮开肉绽的笑让我觉得有些毛骨悚然,毛细血管已经膨胀成了皮管。

    “浩然,你还记不记得你刚到派出所不久我们一起值班的时候接警过一个女孩是一位记者?”

    是我不会撒谎的原因,我想告诉他忘了,但说出来的却是“有些印象。”

    “那就对了。”他兴奋着,“年轻人的记忆力就是好,是个当警察的好苗子。当时我给那个女孩做了一份笔录是吗?”

    “是。”我心不在焉地说。

    “笔录呢?我记得我让你放起来了。”

    “好像是赵铁树拿去了。”

    “赵铁树?他拿我的笔录干什么?搞什么鬼,想占便宜吃现成饭?我不吃这一套。等他从医院回来你给我把笔录要回来。记住了。”

    我正想回敬让他自己去要,忽然听到楼下一阵吵闹。接着楼梯上传来沉闷的脚步声,一个粗壮的声音歪斜着跑上楼来:“让你们所长出来见我!”

    话音刚落,那个肥胖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楼道里。景志虎满脸横怒地摆在我的面前。

    孔梦龙出来的时候被景志虎逮个正着。“小孔,带我去见你们所长。老子今天要问个明白。”

    “发生什么事情了景总?”孔梦龙谨慎地问。

    “见你们所长再说!”说着,硬生生朝耿所办公室走去。我猜测不出来这只

    恶虎今天又会来闹点什么事情出来。不管怎样,我想,这次应该与我们没有关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