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惊天营救

玉清秋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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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并不是个武林高手,甚至不能算是高智商人群,但我是个盗贼。

    盗亦有道,我们这不是偷,只是借,借了不还而已……我想起了前男友的话,是的,我向汉武帝借一个人,就是我的情人霍去病。我要把他从皇宫里借出来,再也不还!

    显然,我要去皇宫偷人的计划,得不到费连城的认可,也得不到他手下那群武林高手们的认可,他们用看超级笑话般的表情望着我,严重地打击了我的自尊心。

    然而,在这危急时刻,自尊心只能暂且放到一边,事实上,这群来自费连族的高手们,根本无法深入那铜墙铁壁似的宫殿中,而我可以。

    费连城有一支不错的"特战部队",之前,已经深入长安的每一个细节中,探听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有一点可以确保的是,霍去病还活着!这让我放下三分心。

    更让人惊喜的是,"特战队员"还取来了汉宫的详细地图。

    皇宫共有大大小小宫殿不下百所,其中,最中心的便是"东宫"--长乐宫,为太后与皇后的居地,以及"西宫"--未央宫,位城西南角,皇帝居此,为朝会、布政之地。

    在长乐宫与未央宫之间,有一座"武库"。

    相传这"武库"修建于高祖八年,由当时的丞相萧何主持,平面呈长方形,四周筑墙,墙内有七个仓库,房中原有排列整齐的兵器木架,是当时全国的武器制造和储藏中心。关键是,这武库已荒废多年,实际已成为一个只进不出的迷宫。

    情报说,霍去病,作为政治要犯,很可能被关在这个皇城最神秘的部分--武库。

    现在摆在面前有三道障碍。

    第一,我们得进入皇宫。

    第二,我们得进入武库。

    第三,我们要设法从武库出来。

    "宫中共有几个入口?"我问。

    "东西南北各有一门。"一个武士说道。

    "从外宫到内宫,共有几百名皇宫侍卫把守,每两个时辰轮流换班一次,东南西北角,各有弓箭手占据高位监视,莫说是人,就连一只老鼠也逃不过他们的眼睛。"又一位武士皱着眉头说。

    我皱下眉。

    重兵把守并不是我皱眉的原因。入室盗窃,哪个傻瓜会敞开大门让你大摇大摆地进去?现代的防盗措施,比古代先进多了,所以这并不是我需要担忧的问题。只是,皇宫实在太大了。要在这样大的一个皇宫里找一个人,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得引开皇宫侍卫,从而争取至少半个小时以上的时间。

    正寻思着,忽然想起方才武士话来,一把握住他手,灵光一闪道:"老鼠?你刚才说老鼠?"

    "是。"那武士一脸茫然。

    我眯眼深思,忽有了个主意。

    "好!就老鼠!"

    ……

    夜幕下,又是一轮明月当空。

    为了这场营救行动,连日的预备已让我浑身疲惫不堪,然,我终是了无睡意,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眠,只得推开房门,望着眼前的一片月色,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明日,我将展开我这一生中最冒险的行动。

    进入这个王国最核心和最危险的地方,寻找一个名叫霍去病的人。

    我偷过很多东西,有钱,有物,有珍宝。这回不同,我偷的是一个人。

    一个在这世与我纠缠至今的男人。

    我想起,见到他的第一天晚上,他死皮赖脸地来一出"霸王硬上弓",又将我远远掷进水里,冰凉的感觉至今还在。我忘不了他站在岸边嘻嘻贼笑的臭屁样。当时的他在想什么?

    我与他在山谷中相遇,他抱着美妞泡温泉,我偷去他的衣物,他光着身子跑进破庙躲雨,寒冷之中,我竟是与他相拥一夜。当时,他又在想什么?

    与公孙芷的婚约落了空,是他唆使我从中作梗,为此我差些被那小丫头害死,平阳公主宴会后,被莫名在黑屋里吊了三日,待他来救我时,扑入他的怀抱,失声大哭。我当时,却又在想什么……与他的回忆一幕接着一幕,比电视连续剧还要精彩。

    从穿越那日起,我一直过着惊险刺激的日子,甚至已经习惯于这样的快感,现在想来,倒是充实的,因那其中,一直有大色狼的存在。他虽然讨厌,口无遮拦,但一直充实在我心里,像是给了我某种生活的意义。

    我不得不承认,他的笑像印章一样,印在我的心里,是怎么也抹不去的。

    如今,他身陷囹圄,我不能想象他脸上失去那份坦然与调侃的模样。

    正如费连城所言,即便我不知真相,我也会义无反顾地回去救他。

    是的。

    毫无理由地去救他。

    我抬头看着夜空,想,他此刻是不是也这样望着,他是否心里也在想着,这个该死的韩真真竟就这么舍他而去……他又是否在想,这个韩真真其实没什么本事,一定躲在角落中又哭又闹。

    我转身望见一个人,他似乎早就在了,就像他一直没有离开一样。

    他走上前,若无其事地道:"还没睡?"我微笑着,说:"睡不着。"

    他替我披上衣物,说:"天寒地冻,出了房门记得披个物件。"我闭上眼睛,感受他声音中绵软温润的暖意,缓缓倒在他的背上,他自然地搂住我的身体。

    我说:"费连城,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讲。"

    "为何喜欢我?"

    他转头望着我,声音不轻不重:"你已经问过了。""可是你没有回答我。"

    "大色狼为何喜欢你,他会如何回答?"我语顿,他微笑:"问他人为何喜欢你,就如同你问老天爷为何生下你的道理是一样的。"我赞叹着,又靠近他,这个男人天生便让人有安全感。

    "费连城,你觉得值得吗?"

    "值得?"

    "是的,为了我这个傻女人,出生入死。"他一把搂过我,在我的额头上狠狠一吻:"傻女人,自作多情。我等只是为谢将军救我族人之恩罢了。""呃……费连大哥怎如此不解风情。""要如何解风情,真真才满意呢。""譬如情深意切地说,费连城真舍不得你,但为了你的幸福,我愿陪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之类的……""嗯,就像你头回见我时说,要嫁与我一样?""呃,算是吧。"

    "好,那我便说,费连城真舍不得你,但为了你的幸福,我愿陪你赴汤蹈火……""费连大哥真是幽默。"

    "呵呵。比不上你的大色狼吧。"

    ……

    "费连城,你知道我最喜欢哪本电影?""电影?"

    "就是一个故事,一个很多人的故事。""嗯。"

    "我最喜欢的电影,叫《偷天陷阱》。一群人完成了一个根本不能完成的任务,真是让人佩服。"……

    我们聊着,似乎忘了时间,一边聊,一边笑着,夜就这样深下,风凉凉地吹在肌肤上,却没有一丝寒意。虽然迎接我们的明天,是个险恶的未来,又或者,这将是我们最后一个笑谈人生的夜晚。我们如此珍惜这种时刻,丝毫没有提及明天的艰难困苦,心有默契地回避着那种长吁短叹、凄凄切切的小女人情怀。

    ……

    第二天,傍晚时分,正是人视线最弱的时候。

    月亮与太阳灰蒙蒙地在天际遥相呼应,食过晚膳的人们懒洋洋地打着饱嗝,享受着一天中最轻闲的时刻。

    雄伟的汉宫像一位匍匐的巨人,悠然地俯在皇城根下。充满张力的暗红色在黄昏下,显得更加的苍茫肃穆,让人不寒而栗。

    一支队伍悄然无息地出现在高耸的宫门前。

    "咣"一声脆响,两把明晃晃的长刀,挡在了队伍的面前,后面是两张木无表情的侍卫的脸。

    "站住!你们是谁?"

    我上前一步,赔笑道:"二位爷,我是霍司马府上的侍妾,名叫韩真真,大爷可认得我?"两个侍卫一听我的名字,探上头来,仔细打量番我的脸,忍不住点点头,嘴角一歪道:"想起来了,我认得你,你便是那个名震都城,要霍司马休了所有大小侍妾的韩真真吧。""呃,"我脸刷一红,连声应道,"二位爷果然消息灵通。"其中一人笑道:"你的事,全都城谁人不知?""对对对,既然二位爷知道真真我,请二位帮忙放行通融下,真真应霍司马之令,送要物进宫。"侍卫朝我身后看去,打量了番汉人装扮的费连一行,目光又落到了那一辆黑糊糊的马车上。

    "马车里是什么?"

    ……

    侍卫走上前,"刷"一下,掀开了车帘,探头望去,却是一股阴阴的冷风和腥味扑面而来,他忍不住呛了几口,骂道:"什么东西这么腥?"我连从马车里拿出冰块和一只大蟹,道:"爷,这是从霍司马家乡捎来的金尊皇蟹,连日快马送到都城。霍司马前些日子吩咐奴婢尽快送入东宫,给太后和皇后娘娘尝尝鲜,爷,您瞧,这还冰着呢。""这一大车东西,不得随便入宫!"侍卫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我。

    一侧的费连城上前一步道:"二位爷,这若是过了时辰,那冰化了,蟹可就坏臭了。届时,司马大人怒了,皇上怒了,太后怒了,我们可担当不起啊。"那侍卫脸色一闪,稍有犹豫之色。

    另一侍卫上前喝道:"你们这等来历不明的东西,怎能随意呈于太后与皇后娘娘?"我连忙补充道:"二位爷的心情我完全理解,爷放心,这车食物进了内宫,自有御膳房的公公们仔细检查,哪随便入了太后、皇后二位娘娘的玉口?我们与其在此讨论这些细枝末节,还不如二位爷先放行我们,待我们与公公们交接完,如有疏漏,那也是公公们的事,与爷无关,但若耽误了蟹的新鲜,二位爷倒是吃了分量,得不偿失呢。"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下,似乎被我说动了,但他们明显怀有超强的责任感和高度的革命警惕性,大步上前,朝着马车里狠狠地戳上几刀,忽闻马车内隐有"叽叽"的鼠叫声,一行人顿时冷汗涔涔,侍卫脸上隐有怀疑之色。我情急之中,大叫一声:"有老鼠!"二人被我一惊,齐齐朝我望来,我扑进其中一人怀抱,勾住他的脖子,双腿盘缩,浑身发抖,一边抽泣一边大喊:"老鼠!有老鼠!我最怕老鼠了。"他一把推开我,厌恶道:"哪有老鼠!""我方才听到鼠叫。"

    "只是老鼠叫,怕什么!"他连抖着被我压皱的军袍,气呼呼说道。

    费连城见时辰差不多,再也拖不得了,于是上前道:"二位爷,赶快放我等进去吧,再不进宫,这冰就全化了……"他二人怔了下,又回头看了眼马车,确认马车内无危险人物后,冷若冰霜地朝我瞟了一眼道:"你随我带着马车一起进去,其余人留在宫外。"我朝费连城望去,他英眉一皱,面露难色。

    单刀赴会,深入内宫,只全凭我一人决断,此中凶险,可想而知,但事到如今,已无其他法。这一车的"定时炸弹",是整个营救活动的关键。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我朝他作了个手势,示意B计划开始,他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但脸上却难掩担忧之色。

    ……

    侍卫敬业地在我面前走着,我悄无声息地牵马跟在他的身后,木头轱辘在青石板路上压出生硬而刺耳的声响,在这寂静悠长的宫道中,更显得突兀。

    汉宫可能是因为太大了,大到再多的人,在这其中,也会隐没在各个角落中,所以,沿途几乎没有看到人,偶尔有些行色匆匆的宫女和太监经过。我知道,这宫殿表面上看似平静,但在各个角落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和耳朵正注视着你,甚至连你身上一个小细节都不会放过。

    天色已暗,宫里隐隐亮起暗红色的灯笼,随风飘荡。更显这气氛诡异,我的手心满是湿汗,甚至浸湿了攥在手里的缰绳。

    不知走了多少路,这才算是到了内宫。

    我虽来过两次皇宫,但这汉宫实在太大,皇帝办宴会的地方、接见群臣的地方、选妃的地方,每个地方都相差十万八千里,你压根儿找不到方向。所以,这回进宫来,我虽狠狠地研究过皇宫地图,但心里也无十分把握。

    抬头望去,只见眼前的宫殿气势磅礴,猜想这应该是到了长乐宫附近。

    长乐宫是太后与皇后居住的地方,离皇帝住的未央宫也不远,这也就是说,我已经到了汉宫最核心的部分。

    果然,宫门一开,一群太监像鬼魂一般,瞬间出现在我们面前。

    其中一人上前道:"来者何人?"

    那侍卫道:"禀报公公,此女说是霍司马的侍妾韩真真,应霍司马之令,从老家捎来金尊皇蟹,送与太后及皇后娘娘品用,小的不放心,一路护送至此,请公公查验。"公公上前打量番我,我忽然想起,他就是上回我入宫选秀时遇到的那位公公,连忙笑嘻嘻:"哎呀,是公公您?你还记得我韩真真不?"他一怔,又细细看了会儿我,不屑一顾道:"原是败犬女。""正是真真我。"

    "韩真真,你金銮殿上强吻霍司马,大闹官家婚礼,意图谋害平阳公主,还逼霍司马休了大小侍妾,独宠你一人。你的'丰功伟绩'可是天下皆知,老奴也不得不说佩服之极。"我调侃似地道:"公公,真真的丰功伟绩,有没有写入史册呢?"他用鼻子笑出声来:"此等丑剧,怎可入堂登册,岂不被后人笑话?""唉,真是可惜。但,真真的丰功伟绩远不至此呢。""噢?此话怎讲?"他脸色一变。

    我贼贼一笑,道:"公公,先说句对不起,接下去要发生的事,真真也是无奈之举,若有朝一日,公公还记得今天真真的丰功伟绩,麻烦您老人家和写史书的那个司马先生说句话,好歹也让真真在历史上留个名,沾点光。行不?""你胡说什么?"公公的脸有些微怒,似乎对我这番牛头不对马嘴的话,非常地感冒。

    我朝着马车一指,说:"公公,先别怒,您赶快验货吧。"……

    从此以后,我更确信一个真理,便是所有的大事都是被一些小事改变的。那些不经意出现在你身边的经常被你忽略或蔑视的小事物们,它们会改变你的人生,甚至是历史。

    我的计划,分为A、B两部分。

    A部分,是为吸引尽可能多的皇宫侍卫的注意力而设计的,而这个部分的主角,便是--老鼠。

    当然,不是一只老鼠,而是,上千只老鼠!

    我相信没有人会喜欢老鼠,特别是上千只身上绑着迷雾弹的老鼠们……为此,我在长安城最阴暗恶臭的角落,待了整整一个晚上,用了大约一百公斤的蜂蜜,吸引了这些馋嘴的小家伙们进入我的陷阱。此中细节,我再也不愿提及,在此简略跳过。

    接着,我们又在一间封闭的屋内,用迷药熏晕了所有的老鼠,并小小地发挥了作为一个盗贼所必备的化学知识,引导费连武士们,制作了几百枚简陋的"迷雾弹",绑在了老鼠的肚下。这些可怜的家伙们会在适当的时辰醒来,之后的效果将是一场好莱坞巨片。而这个时辰,正是这位可怜的公公掀开马车帘的这一刻……自古以来的太监,有洁癖者占大多数,我可以猜想到他们对老鼠的憎恶程度,所以,当那位公公掀开帘子,忽然见到眼前黑影一闪,一只最早醒来的老鼠,从冰块底下,"嗖"蹿到马车壁上,并朝他眨了下精光毕露的小眼睛时,公公突然一个抽搐,竟就那么魂不守舍地站在那儿,半晌没反应。

    那小东西也极富有娱乐精神,干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怀里扑去,那公公吓得连退三步,一屁股倒在地上,正想破口大喊之时,却见那马车突地涌出一道"黑流",铺天盖地地朝他覆盖而来……公公的声音悲惨地被淹没在黑流之下,连人影都不见。而这股黑流,迅速蔓延到宫里的各位角落,有的窜进了宫门,有的爬上了梁柱,有的钻进了宫女们的裙裾……一时间,宫殿如炸开了锅,小家伙们四处乱窜,找到一切能找到的缝隙,见缝插针,无孔不入……未出片刻,整个皇宫,到处是鼠乱……侍卫们四处赶来,朝着这些不速之客挥刀砍去,却不料,才砍到一只,那鼠身上的迷雾弹,便因遭到重击,而突然爆炸……一个爆炸,又引发了另一个爆炸……接二连三的爆炸不断响起,顿时,整个皇宫一片迷雾,那迷雾中,又掺杂着我特意加入的迷幻成分,闻上几口,人们便纷纷倒地……于是,有的被踩扁,有的被迷晕,有的挥刀乱斩,有的龇牙乱咬,场面上,哭叫声,厮杀声,此起彼伏。人与鼠,鼠与人,展开着一场前所未有的混战……这样精彩的场面,我却没太多的工夫欣赏。我知道,这场混战可以给我带来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在这短短的期限内,我要找到霍去病的藏身之处,这个把握实在连百分之一都不到,但却已是我唯一的机会。

    在鼠祸发生前的最后一刻,我已从怀里拿出蒙脸巾,蒙住了口鼻,并对准最高的宫殿顶楼,射出了我的装备之一:绳索箭。

    这在现代,叫特工索,当然,那是电控的,可以直接从一楼,直飞跃到二十层高楼之上。但在古代,我的要求就不能那么高了,只能用绳索箭来代替,这种箭在古代并不算新鲜,很多刺客和细作都使用,所以我不费周折地便找到了它。

    在多为木制结构的皇宫中,绳索箭是很实用的,朝最顶端的木制物体射出箭后,会垂下一条绳索,我便能一跃而上,躲过迷雾重重,占据最高点,以看清整个宫殿的形势……当然,这个过程是惊险而刺激的,显然这该死的绳索箭是为有轻功的刺客们准备的,还好我的身子不算重,晃晃悠悠上了楼顶,却吓出一身冷汗。

    心想,在古代,没轻功,果然可怕。

    ……

    没轻功,可怕的地方远不只此,因为就当我在那金黄色屋顶快速行走的同时,我的脚忽地踩空了一脚,似是刚好踩中了那几片松动的瓦砾,结果,脚下一滑,身子却快速朝下滑去,眼见即将坠下屋檐,情急之中,慌忙擒住廊檐一角,才勉强止住下滑的态势。我才呼出一口气,无奈那廊檐整个豆腐渣工程,支撑不到三秒,便嘣一下断成两截,只听空中掠过我一声尖厉的惊叫,接着是迅速下坠,终于重重地摔进了一个院子。

    浑身骨头如同重新拼凑了一番,痛得我头晕眼花,金星乱舞,定下神来,细细望去,却是一个精致的小院,小桥流水,曲径通幽,皇宫里的纷乱奇迹般地与这里无关,仿佛世外桃源。

    我揉着屁股起身,忽听身后传来一个柔美的声音:"你是谁?"

    我木着身体转过,望见一张翩若惊鸿的脸庞。

    与在朝上的艳丽不同,眼前的她简单地绾着一个螺髻,没有半点金玉装饰,脸上更是不施粉黛,透着一股清新的苍白之色,所谓嘴不点而含丹,眉不画而横翠。我脑中浮起了一句诗:若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唉,反正是怎么美,怎么来吧。那些靠美瞳和PS过活的现代美女,见到这样的素颜绝色,必定是无地自容吧。

    卫子夫,难怪当年汉武帝在众多美女中一眼相中了她,美色果然是进入后宫的必备条件之一。

    她一见我的脸,隐有惊异之色,虽然我有纱巾蒙面,但显然,她还是认出了我:"是你,韩真真。"我连躬身作礼道:"参……参见皇后娘娘,想不到皇后娘娘还记得我。"她淡雅一笑,道:"叫人如何不记得你。""呃。"我尴尬一笑,也不知如何作答。她却又接上道:"你来此作什么?"我干笑:"没……没作什么……我……我是进宫来逛逛,逛逛而已。嘿嘿。""逛逛?"她眉一挑,笑意更浓,"在屋顶上逛?""呃,只是体验下高处不胜寒的感受。"我死撑。

    "高处不胜寒……"她喃喃重复了遍,眉忽一展,道,"倒是被你说中了些道理。"我想,在深宫中处久的人,多半有些心理问题,容易把简单的事情想得复杂。我若是在这里和她纠缠下去,恐怕计划就付诸东流了。

    "娘娘,你的心情我非常理解,娘娘母仪天下,独宠圣恩,自是能体验到高处不胜寒的意味。韩真真在此,祝您与圣上白头偕老,永浴爱河……"我一边说着,一边脚步却不经意地移动,我必须选择一个最佳的位置,以便于击中她的后脑,然后,射出另一支绳索箭,重新跃上屋顶。

    然,当我的脚步移到离她只有半米之遥时,她忽朝我仰起头,嘴角浮起嘲讽:"韩真真,你是想击晕本宫,再去救你的大司马是吗?但可以告诉你,本宫10时,便随卫将军习武,虽无万夫莫开的武功,但对付你这样的三脚猫,还是绰绰有余的。你,想试试吗。"我额头一湿,干笑道:"好吧,娘娘真是一针见血,真不愧为历史上最著名的奇女子。若不是真真今天实为要事在身,真应该找您签个名先。其实,真真也不想绕弯子,此次进宫,就是想救出霍去病。娘娘若是不允,大可唤来侍卫,将真真捉拿归案。但真真也不会束手就擒。真真此时的怀中,还有羽箭数根,外加水果刀一把,真真虽是三脚猫的功夫,但救霍司马的心无人可挡,我会拼尽全力,奋力抵抗,以抗争到最后一秒。娘娘,你也大可试试。"我一口气说完,然后,摆了一个英雄就义的造型,风吹得我衣袍鼓成了一个包子,但丝毫影响不了我此刻的英雄气概。

    她端详了我数秒,秋水明眸流转过敬佩的光彩,她缓缓起身,带过一阵奇异的清香:"韩真真,你果然不是个一般人。难得圣上对你也赞叹有加。""谢谢娘娘夸奖。"

    "本宫虽得恩宠,但尤羡慕你与霍司马的敢爱敢恨、自由畅快,更喜欢你不循常理、坦然率真的脾性。""圣上待您不好吗?"

    "好?呵,怎一个好字了得?"

    "此话怎讲?"

    她仰天长叹。

    "若一个男人,心中只留下他自己,这种好,便可想而知。"黄昏下,她的肌肤通透如玉,同为女人的她,被风吹舞的样子,比我好看不知多少倍,连那份溢出的失落,也带着一丝楚楚动人的风情,让人望而心叹。

    深居宫中的女人,聪明如她,所以便痛苦如她。青史留名如何?母仪天下又如何?在这种伤感和充满姐妹阶级情怀的氛围中,我的母性精神得到了充分的爆发,于是,我激动地握住她的纤纤玉手,脱口而出道:"娘娘,您别难过,我充分理解您作为一个后宫人士的辛酸苦辣,无数部宫斗剧中,全方位地展示了你们为了一个男人朝思暮想、容颜老去的悲剧。这不是你们的错,也不是皇上的错,而是这个时代造成的社会悲剧。当然,在若干年以后,妇女终于得到解放,成了当家做主的社会新力量,顶起了半边天。娘娘,虽然您看不到这欣欣向荣的未来,但也请您不要失去对生活的信心,正是因为有您这样的人存在,才产生了姐妹们前赴后继,向封建三座大山,挑起了革命的昂扬斗志……"我滔滔不绝地说着,卫子夫怔得像个木头人,始终没有插一句。事实上,她根本没办法插一句,她若是能插上一句,我倒真佩服了。

    终于,她忍不住了,挥手示意我停下。我咽下还未说出的半句话,她只指引我的目光朝屋顶上看去,但见屋顶上盘踞着几个人,正是前来与我汇合的费连城一行,正满脸疑惑地朝我俩望着。

    卫子夫莞尔一笑道:"韩真真,本宫其实全然没听懂你在说什么,但也知你是为本宫好,在此先谢过。只是,本宫提醒你,你的时间不多了,若下回有空闲时,再来找本宫说这些话也不迟对吗?"我额头冒汗,这才恍然回神。

    要命,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差点忘记这是进宫来救人的。

    好吧,此刻觉着自己除了做脱口秀主持人以外,可以试试妇联主席这个更有前途的职业。

    我连躬身谢道:"谢娘娘提醒。"

    她行至几步到我跟前,脸色一闪,笑意变作复杂:"韩真真,即便去病不是本宫的侄甥,本宫也不会拦你的脚步。你可明白。""明白明白。"

    "只是,本宫要奉劝你一句话。"

    "娘娘请说。"

    她顿了下,似是思考了几分,缓缓抬头道:"要想救出霍去病,只一个方法。""这个方法便是,你要让圣上,看不见他自己。"

    "让圣上,看不见他自己。"

    卫子夫的话犹在耳边,我反复捉摸着这话,不解其中深意。当然我的步伐已不能再犹豫了。飞身再次跃上屋顶,几条黑影迅速朝我汇来,稳稳落在我的身边。带头的费连城上前一步道:"你在和谁说话?""呃,卫子夫。"

    "大汉皇后?"一行人惊呼。

    "是啊。"我轻描淡写。

    "你们在说什么?"

    "聊聊工作、生活、婚姻什么的。""……"

    "不说了不说了。现在宫里情况怎么样?""乱作一团。"

    我调侃道:"此时,皇宫大部分的侍卫都忙着招待老鼠大人呢。看来,这些大人们可不好侍候啊。哈哈。"费连城一笑,道:"亏你想得出这狠点子。"我意识到此刻不是说笑的时候,连忙沉声道:"武库的方向应该就在不远的东面,我们得快些找到它。"费连城点点头,转身对身后武士道:"你们兵分几路,吸引众侍卫。"又转头对我道:"我与你去武库。"我说:"此行危险,我一人去吧。"他一把抓紧我手,竟也不理我,径直挟着我的身体,朝着东面飞去……

    鼠祸果然吸引了皇宫大部分侍卫的注意力,而且,夜幕降临,也很好地掩饰了我们的行踪。于是,我们很快找到了传说中的"武库"。

    眼前是一栋奇怪的建筑。

    因为我们站在高处,所以得以见到全貌。长长方方,东西长少说也有近一公里,南北宽也有几百米。这么大的一个建筑,竟没有一扇窗户,简直与一座坟墓无异。

    月色惨淡地在它身上洒着一层白霜,更显得阴森可怖。我俩迟疑下脚步,从另一个宫殿的楼顶,小心查看着它的情况。

    在它的唯一入口处,仍然敬业地站着两个全副武将的侍卫。

    凭费连城的功夫,处理两个侍卫不在话下,但我们很快意识到,就在不远处,正是一个侍卫营的歇息处,若杀了这二人,恐怕立即会引来更多的侍卫,反而打草惊蛇。

    正在犯难时,我从怀里取出一支响箭。这也是我的装备之一。

    "这是什么?"费连城问。

    我微微一笑,并不回答,朝着对面的宫殿,嗖射出一支响箭……那箭钉进了一根梁柱上,接着,便不停发出一种轻微持续的声响,果然,那门口的两个侍卫一听有异样,警觉地朝那方向看去,我又乘机再射出一支,这回,他俩忍不住了,连忙拾起武器,朝着那个方向急急赶去……这一来回,只有不到一分钟时间,但对我这样一个职业盗贼来说,开一把古代的锁,完全不在话下。

    我与费连城同时从屋顶跃下,蹿至大门前,我只摆弄了几下,便打开了那把锁,费连城惊得目瞪口呆,轻声问:"你这是从哪儿学来的?"我朝他挤挤眼,笑眯眯道:"品质源于专业。"正得意之际,忽从身后传来一声大喝:"有刺客!"我俩回头望去,却见是一群侍卫,正持刀气势汹汹地朝我们奔来,心中暗叫:"不好。"话音落下,连串的黑影却如闪电而来,瞬间将我俩围得团团转。

    忽见其中二人手中的刀影翻飞,一道道白色的杀气随着舞动四散开来。皇宫侍卫向来是百里挑一的好手,此番的架势已让人心提三分,费连城却也是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左手背负,神情桀骜,待那二人杀到眼前,起身躲过凌厉攻势,绕转身子扬起袖袍,一股劲道抛出,竟就这般生生地将那杀气逼了回去。那二人退回原处,与余下几人相互对视了眼,似是在传达此人不好对付的信息,众人默许了下,忽齐齐拔出刀来,舞得风生水起,嘶叫着朝费连杀来……众人齐上,费连城虽武艺高强,却也渐渐落了下风,我内功尽失,勉强抵过几道攻击,费连城转头对我喝道:"你快进去,我来应付他们!""不行,"我脱口而出,"他们有十几人,你应付不了!"那些侍卫听出我们的意图,忽刀锋一转,齐齐朝我袭来。我连退数步,退至半掩的门边,却迟迟不愿弃费连而去。

    他见着急了,快步挡住我面前,扬开袖袍,劲风升起,刚做好准备,那刀锋已到,只听一记细微的刀入肉的声音,费连呻吟一声,身子微微颤抖了下,我惊看,那袍子上已是血红一片。

    "费连……"

    "废话少说,快走!"他朝我猛一推,我一个趔趄,跌进了武库的大门。眼前顿时一黑,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跤,竟连滚了好几个跟头,一时天昏地暗……"费连大哥。"我轻声哭着,在黑暗中嘤咛了几句。竟是空空的回响。

    不知怎的,进了这门,便自动关上,而那些侍卫竟不敢进门来追杀我。

    恐惧很快代替悲切。

    武库,显然不是个善地。

    黑暗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支起身体,努力睁大眼睛,半晌才适应了黑暗的光线,眼前渐渐清晰起来……眼前,是一条狭窄的通道,通道的尽头,是两条不同的通道入口。通常这样的结构,说明了一个现实,那就是,这条通道的后面是无数条通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唉,再混下去,我都要成哲学家了。

    这是个迷宫!

    盗窃者,有一条不成文的经验,那就是永远也不要到你不知道怎么出来的地方去偷东西。

    迷宫,是世界最顶尖神偷的死穴……我却已顾不得想那么多,我的时间不多了,霍去病的时间也不多了,甚至,在外头浴血奋战的费连城时间也不多了。

    咬咬牙,朝着左边那条黑黑的通道,埋头便钻了进去……掏出火石,在黑暗中摸索,心里一边走,一边犯着嘀咕,心想,这汉武帝为何要设计这样一座奇特的建筑,难道只是为了关押要犯?

    愈走愈觉得曲折通幽,开头还能记得来的方向,但绕了几个弯后,却已晕头转向,抬头望去,每个转弯都一样,心里估算着,差不多快走了大约一刻钟,却还是没有找到出口,额头顿时湿漉一片……心中大急,不由得失声喊道:"大色狼,你在哪儿?""大色狼,你这死变态的,死了没,没死呛句声,放个屁也行。"声音嗡嗡不绝,却只是在曲折的空间中,传来的回音阵阵,丝丝入耳,却更添一份恐怖之意。

    冷汗涔涔,我深吸口气,干脆哼唱起歌曲来。

    我是一只小小鸟

    想要飞呀却飞也飞不高

    我寻寻觅觅寻寻觅觅一个温暖的怀抱这样的要求不算太高

    ……

    "大色狼,你在哪儿,在哪儿?"

    前面的地势也愈来愈低,路面湿滑起来,忽然隐隐不知哪个方向传来了轰鸣声……我突觉不妙,正想收住脚步,却不料脚下一滑,身体不受控制地朝下坠去……与普通的下坠感不同的是,我身体的下落仿佛有种空虚的力量在托着我,这种感觉很难描述清楚,仿佛浮在空中似的,与我从现代穿越过来的那种感觉极为相像。

    我一开始还有知觉,但再下去,却是头晕眼花,眼前一片金星混乱,也不知自己坠了多久,飞了多久,忽然听到"轰"一声沉响,顿时漆黑一片……混沌之中,我半梦半醒,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不断呼唤。

    "真真……"

    "真真……真真……"

    我猛地睁开眼,突然看到了费连城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