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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2 class="section j-chapter yd-marbom-20 yd-lineheight-3" data-titlelevel="2" data-paragraphid="c905f31280aa4ee9a97f958fa355d26e_5">6 久走夜路,难免遇鬼</h2>
杜林祥急匆匆地赶回家里,在他的印象中,周玉茹的语气从没有如此急切过。一路上,他甚至担心,是不是儿子在国外被绑架了?
回到家里,只见周玉杰与江小洋坐在沙发上。周玉茹则长舒了一口气说:“总算把你等回来了。”在周玉茹看来,哪怕天大的事,只要自己男人出现,就都能摆平。
杜林祥焦急地问:“怎么了?”
周玉杰说:“三哥,我的生意出了些状况。下面县里的一个民政局局长被抓走了,本来纪委是查他挪用救灾款的事,结果这王八蛋进去后一阵乱咬,还把我的公墓生意给举报了。今天一大早,公安局的人就找我谈话,还把公司的账册全部收走了。”
杜林祥知道,这么多年来,周玉杰是依靠勾兑基层官员,把原本针对村民的公益性公墓,拿到市场上对外销售才发的家。“久走夜路,难免遇鬼”,看来这回周玉杰是碰上难过的坎了。
杜林祥安慰道:“你也不要太担心,公安局只是问问情况,不也没采取进一步行动吗?”
周玉杰摇摇头:“他们还把我账户上的钱全都冻结了,另外据公司的人说,这几天门口一直有人盯梢,不知道是不是便衣警察。”
杜林祥意识到事态严重了,他问:“要不要我托人去找找关系?”
周玉杰说:“关系当然得找,但不能待在这里束手待毙。”
杜林祥问:“什么意思?”
周玉杰说:“现在事态还不明朗,不清楚这事最后要闹多大。我觉得还是先出去避避风头,如果最后能大事化小,我再回来。”
杜林祥明白了,周玉杰是打定主意要跑路。现在他的账户已经被冻结,怪不得周玉茹叫自己准备一百万现金。杜林祥问:“你有什么打算?真要出去,一百万怎么够?”
周玉杰说:“在国内的钱虽然目前取不出来,不过我早就留了一手。我在泰国,用朋友的户头存了四千多万泰铢,差不多就是一千万人民币,这些钱也够自己在曼谷当个寓公了。从三哥这借一百万,就是路上周转一下。”
杜林祥说:“自家兄弟,别说什么借不借的。到了泰国,要是手头紧,随时知会一声。对了,你准备何时动身,从河州直飞曼谷吗?”
周玉杰说:“这种事,越快越好,多耽搁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坐飞机恐怕不行,万一在机场被拦住,就麻烦了。我想的是兵分两路,我坐车去云南,从云南出境后再转道去泰国。小洋坐车去深圳,在深圳坐船到香港,再由香港去曼谷。”
江小洋说:“咱们一起走不行吗?”
“女人家懂什么?”周玉杰喝道,“现在非常时期,要两人在一起,出了事就是一锅端,必须分散行动。”
“玉杰考虑得有道理。”杜林祥说,“既然这样,那就事不宜迟。公司的人一会儿把钱送过来,你们带上钱就出发。河州这边的事情,我会尽力想办法帮你。”
周玉杰说:“三哥,我们两人的车都在公司车库。现在不敢开自己的车,还得麻烦你给我们找两台车。”
“这个好说。”杜林祥赶紧吩咐下去,几分钟就联系好了车与驾驶员。送江小洋去深圳的是台帕萨特,而周玉杰要去山高路远的云南,杜林祥还专门找了一辆丰田普拉多越野。
杜林祥说:“我把高明勇也叫过来了,这人你认识的。他以前在云南当过武警,对那边情况熟悉,我就让他开车送你。”
周玉杰感激地点点头:“谢谢三哥。”
午饭就是周玉茹做的煎蛋面,才吃了没几口,两辆车就到了。周玉杰把筷子一放,说:“我们先走了。”
江小洋与周玉杰依依不舍地惜别,而后钻进各自的汽车。周玉茹平常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她也不知道弟弟还能不能回来,送行时竟哭了起来。杜林祥在旁边呵斥说:“这么点小事,哭什么哭!”
上车后,高明勇从后面抓过一个大包,递给周玉杰:“周总,知道你这次出门走得急,所以我刚才特意去了趟商场,采购了一些东西,路上用得着。”
打开包一看,里面有两条软中华、一盒普洱茶,还有许多饮料与零食。周玉杰高兴地说:“怪不得三哥把你从驾驶员提拔为营销副总监,你心思很细啊。”
高明勇说:“哪里,杜总常教导我们这些年轻人,要向周总学习。”
高明勇很会说话,一路上也把周玉杰照顾得很好。两人交替驾驶,第二天就赶到了昆明。周玉杰怕住宾馆暴露身份,就在一家洗脚城睡了一晚。休整之后,两人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滇西小城芒市。高明勇说,从那里,就能偷渡前往缅甸。
路上,周玉杰也接到河州传来的消息,公安已经查封了自己的公司,公司的出纳、会计也被抓走。他不禁有些后怕,幸亏自己及时逃脱,否则不知是什么结局。河州的事情是顾不上了,现在要紧的,是赶快跨出国门。
周玉杰忐忑地问:“从芒市逃到缅甸,容易吗?”
高明勇说:“反正我在那边的时候挺容易的。交一百多块钱办个临时通行证,就能到缅甸的迈扎央。”
芒市是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州府。这片中国最西南的疆土,与缅甸领土毗邻,生活着傣族、景颇族等少数民族。距离芒市几十公里的迈扎央,号称云南边境三大赌城之一。从中国各地涌来的赌徒,直接促进了当地的经济发展。高明勇回忆说,当时每天都有几十辆轿车停在芒市机场,档次最低的是别克,甚至还有奔驰、宝马,赌客无须付费,司机直接帮他们办好临时通行证,然后再送到赌场。司机的所有开销,最后都由赌场埋单。
进入芒市之后,高明勇便驱车直奔机场。然而在停车场转悠了一大圈,却没有看到那些接客的轿车。下车打听了一圈才知道,几年前,中、缅双方对边境的赌场进行联合打击。云南省还向各旅行社发了通知,对前往设有赌场的边境地区旅游的外省游客,暂停异地办理出境证。这意味着,除了当地边民,外地人暂时没有了合法的出境渠道。
周玉杰一下慌了神:“这怎么办,难道出不去了?”
高明勇说:“别急,绵延几百公里的边境线,一定有出去的办法。”他立刻拿起电话,联系了一圈当地朋友,随后说:“放心,出去的办法多得很,只不过比以前稍微麻烦一点。”
一会儿,就有人主动打电话给高明勇,说了一阵后,高明勇便发动汽车,朝边境的陇川县驶去。陇川县也属于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从陇川到迈扎央更近,只有十公里。高明勇说他已经和人联系好,明天一早就能出境。
来到陇川,两人又找了家按摩店,做完按摩后,高明勇同老板娘软磨硬泡了好一阵,最终老板娘同意收他们每人八十元,今晚就留宿在店里。睡觉问题终于解决了,疲惫不堪的高明勇,很快就在按摩床上进入梦乡。
周玉杰却怎么也睡不着,他不知道,明天会出现怎样的情形。这个夜里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江小洋打来电话,说她已经安全抵达香港。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一半,周玉杰掏出兜里的烟,抽了一支又一支。
周玉杰已不打算睡觉,今晚就这样干熬过去吧,明天要是能够离境,一切都好了!这时,他瞧见按摩店的老板娘与一位小妹正坐在沙发上等候客人。小妹眉清目秀,身材高挑,看样子不到二十岁。周玉杰突然意识到,或许女人才是唯一能排解惶恐与焦虑的选择。他出门去超市买了点零食,回到店里分给她们,然后便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周玉杰长得仪表堂堂,讲点小笑话逗女人开心更是不在话下。才半小时时间,他就和这两人聊得甚是投机。眼看火候已到,周玉杰就提出想和小妹干一次,而且说一手钱一手货,价格从优。
小妹很害羞,一脸为难地说:“我们这是正规按摩,不干那事。”
周玉杰笑嘻嘻地说:“主业之外,也要干点副业嘛。”如果是那种纯粹做肉票生意的夜店,周玉杰反而没兴趣。恰是这种正规按摩店,除了钱以外,还需要男人付出一点耐心,才更有意思。周玉杰知道,按摩店的姑娘,哪怕平时是做正规生意,但在那方面的尺度,明显比普通人放得宽,自己用点心思大有机会。
可不管周玉杰如何花言巧语,小妹却始终不上套。这时,老板娘说话了:“帅哥,别难为小姑娘了。她是我表妹,高中毕业后,上个月才到店里来的。我看你模样挺俊,真有兴趣,拿三百块来,我破例陪陪你。”
周玉杰中意的可是那位小妹。他重新打量了一下老板娘,三十多岁的年纪,长相一般,唯独一点可取之处就是胸前波涛汹涌。唉,这位表姐,比起她表妹可真是差了一截。
周玉杰笑了笑:“干嘛不好事成双,两个一起?”
老板娘没好气地说:“想得美。要干就干,不干拉倒。”
事到如今,有个女人陪自己度过漫漫长夜,也算聊胜于无。周玉杰说:“别生气。干,怎么不干?”
老板娘吩咐表妹照看好生意,自己便同周玉杰走进里面的小屋。在昏暗的小屋里,周玉杰不免哀叹,想我在河州时,身边美女无数,夜夜笙歌,酒皆佳酿,舞皆霓裳。可惜如今运交华盖,只能将就,不能讲究了。
尽管姿色平平,但老板娘的功夫还是不错,尤其是那鬼哭狼嚎般的呻吟,让周玉杰大呼过瘾。小屋空间有限,两人也不能变换太多姿势,十几分钟时间,战斗便结束了。欲望的宣泄,让周玉杰的身心终于松弛下来。一开始怎么也睡不着的他,干完事后躺在那双肥大乳房上,竟然倒头睡了过去。
不过,紧绷的神经只是稍微松弛一下。第二天一早,高明勇叫醒他时,周玉杰几乎是蹦了起来:“怎么样,没出什么意外吧?”睡在旁边的老板娘都吓了一跳,怒骂道:“大清早的,发什么疯?”
高明勇笑着说:“没事,都联系好了。他们一会就来接我们。”
尽管高明勇信誓旦旦,但周玉杰的心里还是七上八下。平复了一下情绪,他站起来穿衣服。老板娘还是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她已习惯了晚起,今天也不打算这么早起床。她伸了一下懒腰,说:“一会儿慢走,我就不送了。对了,你还没给钱。”
此时,周玉杰竟情不自禁地亲了对方脸庞,而后深情款款地看了一眼。这一举动,令老板娘很诧异:“你小子不会真发情了吧?”
她哪里知道,周玉杰是在感叹,这几天一直心烦意乱,坐卧不宁,没想到昨晚随手捡来一个“地摊货”,倒换来一夜的纾解。他掏出一千块钱说:“先讲好的三百,我给你五百,另外五百给你表妹。”说完,扭头走了出去。
来接他们的是一个中年人,穿纯白色的T恤,西裤熨得笔挺,还戴着金黄色的粗项链。中年人在路边招了一辆面包车,说:“克边境检查站。”高明勇说,云南话“克”就是去的意思,咱们这就去边境检查站。
“去那儿干嘛?”周玉杰紧张起来。不是说偷渡出境吗?怎么去检查站,该不是遇到便衣了?
“别紧张,不会有事。”高明勇安慰他。高明勇真的很放松,一路有说有笑,还不停向周玉杰打听那老板娘功夫如何。
十分钟后,面包车在路边停下,前方一百多米就是边境检查站。再向前,就是缅甸的国门,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穿绿军装的军人。在口岸检查站旁边,有一个两百多平方米的停车场,中年人领着他们向停车场后的一排民房走去。
民房后是甘蔗地,甘蔗地被踩出一条一米多宽的小路。中年人转身说道:“一会你们就跟着我跑,千万不要停。”说完,中年人扭头跑了出去。周玉杰跟在后面,几乎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拼命迈开步子。
只跑了三十多米,跨过一道横穿的小路,中年人慢下来,说:“好了,过来了,没事了。那条小路就是中缅两国的边界线。”
周玉杰几乎不敢相信,他问:“这就算偷渡成功了?”
中年人说:“是啊,你还要怎样?”
迈开步子跑个三十米,就完成偷渡出境,也太没技术含量了!周玉杰这才发现,过去几天的担心,实在是多余。
往前几十米,就有了城镇的迹象。路边用水泥方砖盖的平房显得很简陋,墙上还写着“有房间出租”等汉字,几个坐在路边院子里的人,正用中国东北方言聊天,地上的烟盒都是“云烟”“红河”。这就是迈扎央,可与传说中的奢华赌城相差甚远!
高明勇一直把周玉杰送到了迈扎央市中心。迈扎央的主街是一条十几米宽的水泥路,路两边大都是一两层的水泥房子,小商店和饭馆林立,饭馆的招牌用汉字写着川菜、湘菜、粤菜,商店里卖的也都是中国小百货,只有发廊与国内不同,在招牌上明明白白地写着“美女出台”。
一座赭红色的西洋式建筑就是市中心最豪华的建筑,也是迈扎央最大的赌场。经过几天的逃亡,周玉杰的心此时才真正平复下来。他拉着高明勇说:“好不容易来一趟,走,去试试手气!”
高明勇说自己身上揣的钱不多,周玉杰说:“怕什么,我给你五万。赢了就还我,输了不用还。”
走进赌场,各种声音扑面而来,赌客们操着中国各地的口音,欢呼与惊叫声此起彼伏,有的西装革履,有的头发蓬乱,有四五十岁大腹便便的男子,也有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孩。迈扎央赌场最流行的游戏是百家乐,绿绒面的赌台两边最多可以同时坐十四名赌客,每当开始发牌,发牌的荷官就拍着桌面上的小钟,提醒下注时间即将截止。
激战了一下午,高明勇基本保本,周玉杰却输掉了整整十万。不过他倒没有气馁,反而喜气洋洋地说:“钱一输掉,霉运就该到头了。”
在迈扎央休息了一晚,第二天高明勇又沿着那条小路跑回中国。周玉杰包了一辆车,他将由此前往缅北克钦邦首府密支那,再从那里乘机飞往曼谷。
离开了迈扎央,人生中还有更大的赌局在等待着周玉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