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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2 class="section j-chapter yd-marbom-20 yd-lineheight-3" data-titlelevel="2" data-paragraphid="2ccf870f2dea402ea01fa10a9fd61844_5">4 赤条条对坐,有什么话都能敞开说</h2>
杜林祥佩服万顺龙的精明,但他对自己的计划更是充满信心。局势尽在掌控之中,是不会有什么“不确定性”的。
接下来的过程十分顺利,与孙兴国签署股权转让的正式合同后,杜林祥又奔赴文康,同周志斌签署了协议。这段时间,周玉杰就住在文康,随时协调双方的合作事宜。
离三月之限仅剩一个月时间,周玉杰打来电话:“三哥,最新的消息,周志斌在厂里组织的集资已经完成。周志斌做了很多工作,员工们集资也很踊跃。中午跟周总吃饭时他已经表态,下周一就把购房款打到我们账上。”
杜林祥高兴地说:“好!玉杰你这段时间在文康辛苦了,等到他们把账打过来,这事就大功告成了。”
杜林祥放下电话,又兴高采烈地让老婆周玉茹烧几个菜,晚上叫林正亮夫妇过来一起吃饭,提前庆功。周玉茹是个典型的家庭妇女,丈夫与儿子就是她生活的全部。在家中,她总会精心照料杜林祥的生活,对于杜林祥发出的一切指令,更是言听计从。一听说杜林祥晚上要请客,周玉茹便忙不迭跑去农贸市场买菜,回家后整整一下午都在厨房里忙活。
杜林祥夫妇与林正亮夫妇都是文康人,而且相互的村子挨得很近,四人在一起,难免又会聊到老家的话题。林正亮举起杯子:“三哥,你现在可是我们方圆好几个村子里最大的老板。我这些年也是跟着你,才能捡点散碎银两。”
林正亮的媳妇也恭维周玉茹:“周姐,还是你眼光独到。早些年就看准三哥能发大财。”
周玉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们刚认识时,他还在文康当泥瓦匠。也不知道他这几年是撞上什么狗屎运?”
杜林祥哈哈笑道:“正亮你客气了,跟着三哥,一定不会亏待你。不过话说回来,咱们这点钱也能算多?跟万顺龙接触了几次,我才知道什么叫有钱人。”
林正亮说:“那咱们就跟着三哥苦干几年,把那个什么万顺龙踩下去。”
杜林祥端着酒杯摇了摇头:“不容易啊!不过真有那么一天,倒不枉在这世上走一遭。”
四人越说越开心,酒也喝得不少。这时,杜林祥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周玉杰打来的。杜林祥笑着说:“玉杰,我和你林哥正在喝酒。刚才还说起,今晚就差你们一家人。”
周玉杰语气急促地说:“三哥,出事了!就在半小时前,周志斌出车祸了。我听说他那台新买的奥迪几乎撞报废了,人正在文康中心医院抢救,能不能救过来还两说呢。”
杜林祥问:“怎么会这样?”
周玉杰说:“我听他们工厂的人说,周志斌晚上在文康市区喝了酒,然后自己开车回工厂,在路上和一辆卡车撞在一起了。”
杜林祥说:“周总是我的好朋友,也是咱们的恩人。你赶快去医院看一下情况,安慰一下嫂子。我这就赶过来。”
杜林祥本想自己开车去文康,但一想到周志斌因为酒后驾驶出了事,便有些心有余悸。最后他和林正亮招了一辆出租车,急匆匆赶往文康。
杜林祥赶到时,手术还在进行中。他们三人便在医院的走廊里一直守着,直到凌晨三点过,医生才走出手术室并告诉周志斌的老伴:“人是救过来了,不过估计下半身得瘫痪,以后只能在轮椅上过日子。”
周志斌的老伴听后泣不成声,杜林祥在一旁安慰说:“嫂子,别难过,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眼看周志斌脱离了危险,杜林祥这才离开医院。临走时,他还给周志斌的老伴塞了装有五千元的信封,说是让周志斌好好养伤,多买些营养品。
周志斌酒后驾车本就违反交规,加上他身体残废,已不可能重返工作岗位。集团公司第二天便下发文件,让副总经理李云松主持厂里的工作。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李云松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通知财务暂时不要给杜林祥的公司打款。
周玉杰这几个月在文康,整天泡在酒池肉林中,因此也在厂里结交了不少朋友。第一时间便有人打电话给周玉杰,向他通报了消息。正在宾馆中的杜林祥听后火冒三丈:“双方可是签了合同的,他李云松不能这样无赖吧。走,一起找他去!”
杜林祥与林正亮正要起身时,周玉杰拦住了他们:“等一下。碰到这种事,肯定要去找李云松这个王八蛋,但咱们三个一起去也不行。”
林正亮说:“人多声势壮,怎么不行?”
周玉杰说:“咱们又不是去打架,造那么大声势干吗?我的意思,就我一个人去找他。一来嘛,我估计李云松觉得自己在这个项目上没捞着好处,想敲诈咱们一笔。这种事,人多了他反而不好开口,人少更好谈。二来嘛,咱们公司三哥你是老大,我只是个副总,要我先去没和他谈拢,三哥还能出面收拾残局。可要是三哥一开始就出面,真要谈崩了就不好收场了。”
杜林祥想了一下:“玉杰说得有道理,就按你说的办。你先去找这姓李的谈一谈。咱们现在人在屋檐下,有些事只得先隐忍着。”
周玉杰说:“我知道。三哥你就放心吧。”
与杜林祥在着装上从不拘小节,让人一看就觉得是个包工头不同,周玉杰出去谈生意时,都会穿一套价值不菲的西装,再搭配一条精致的领带。这一次也不例外,周玉杰在镜子前梳了梳头发,整理了一下衣服,出门打了一辆出租车,便直奔李云松的办公室。
周玉杰与李云松也算认识,当初周志斌就是派李云松来考察楼盘,那一次,对于杜林祥奉上的一万元红包,李云松也堂而皇之地笑纳。看到周玉杰到来,李云松很热情地招呼:“周总来了,快请坐!”
周玉杰坐在沙发上,说道:“李总新官上任,我是特意来恭喜的。”
李云松说:“我一个老头子,隔几年就要退休了,现在不过替人暂时看会儿摊子,有什么恭喜不恭喜的。倒是周总,三十出头就做这么大生意,前途不可限量啊。”
周玉杰说:“李总也是咱们的老朋友了,我想你上任后,咱们的合作应该更融洽,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李云松说:“但愿如此啊。都是生意人,谁愿意找些磕磕碰碰的事情。”
周玉杰说:“不过我听说李总下令,不准给我们公司打款。所以专门跑来跟你沟通一下,看这里面是不是有些什么误会。”
李云松喝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说:“是这事啊,你不说我倒忘了。咱们以前签那合同有些问题啊。合同上说楼盘的建筑面积是五万平方米,可我们实际丈量了一下,只有四万八千平方米。这少了两千平方米,是怎么回事啊?”
周玉杰说:“是这样的,整个楼盘里有许多公用面积,比如休闲广场、楼梯过道之类的,所以你们丈量房屋的实际面积,比合同上少二千平方米很正常。”
李云松忽然拉高音调:“话不能这样说吧!按照我们的合同,一平方米是四千五百块钱,两千平方米就是九百万真金白银。我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送出去啊。”
周玉杰笑着说:“李总,你看咱们这合同都已经签好了,五万平方米的面积,也是周总以前认可的,似乎没有必要节外生枝。”
李云松说:“周总认可是周总的事,他当老总,自然会对徐老板负责。可现在是我主持工作,就不能装糊涂。”
周玉杰搬出周志斌,是希望李云松看在前任的面子上,有些事不要太较真。周玉杰知道,李云松是厂里的老员工,可惜此前一直不得志。倒是企业完成改制,周志斌来主持工作之后,李云松才出任办公室主任。李云松整天在周志斌面前阿谀奉承,像孙子一样。但刚才听这一席话,对于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废人,李云松压根不会给半分颜面。“真是个翻脸不认账的小人。”周玉杰在心中骂道。
周玉杰强压住怒火,赔着笑脸说:“如果李总真要较真,那我回去跟我们杜总请示一下,看双方能否商量出一个折中方案。”
李云松说:“不是争取,而是一定,本来就要实事求是嘛!再说了,原来的合同漏洞很多啊,你看,连起码的面积都没弄准,叫双方怎么执行?我还咨询了法律顾问,如果签合同时你们故意隐瞒了面积,就属于欺诈,我方是有权解除合同的。”
周玉杰真想一耳光扇过去,但他忍住了:“李总,都是朋友,没必要走到那一步。我这就回去跟杜总说说。”
李云松说:“好,我也不想把事做绝,大家毕竟还是朋友嘛。对了,你一会儿去趟财务。上次我去考察楼盘时,你们送了我一万块钱,这可是违反企业规定的,我怎么能要!你一会儿去把钱领走吧。”
周玉杰说:“别介呀,李总你这也太认真了。”
李云松正色道:“我劝你还是领回去。现在这事还控制在内部,你把钱领走,大家就当没发生过。要是捅到集团公司,这可是行贿,你们是要承担刑事责任的。”
周玉杰连拿刀捅李云松的心都有了,他强迫自己不要发作,轻轻说了句:“好,我这就去。”
临出门时,李云松又笑着说:“你给杜总带句话,我请他过来坐一坐。哪怕生意不成,咱们还是朋友,酒还是要喝的嘛。”
周玉杰连忙点头:“好,谢谢李总的美意。”
杜林祥在宾馆听完周玉杰的汇报,气得把手里的茶杯都摔在地上:“这王八蛋是在存心使坏!”
周玉杰说:“是啊,他收了咱们的红包,之前几个月都不上缴,周志斌一出车祸就上缴了。这摆明是想甩开膀子和我们干一场。”
林正亮说:“咱们可是签了合同的,大不了去法院告他。”
周玉杰说:“说到这事吧,理的确在咱们这边,真要打官司,胜算应该很大。可真要走司法程序,没个半年一年下不来,到时三月期限早过了,怎么向万顺龙交代?说到底,咱们是在玩空手套白狼的把戏,任何一个环节都出不得纰漏。”
杜林祥冷静了下来,他问:“玉杰,依你看这事怎么办?”
周玉杰说:“现在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李云松最后不还叫我带话,邀请你去喝酒?我看他就是想吃一笔钱。只要他谈钱,这事就好办。”
杜林祥点点头:“好,你马上跟他联系,我今晚上就请他吃饭。”
对于周玉杰的邀请,李云松倒一点也没推辞。双方约好,晚上六点在文康大酒店的包间里见面。杜林祥与周玉杰提前半小时就到了,李云松却是快七点了才赶过来。李云松一进屋就说:“不好意思,刚才厂里开会,实在脱不开身,所以才迟到了。”
杜林祥知道,李云松故意迟到其实是在摆谱,他笑了笑说:“李总公务繁忙,我们等一等是应该的。”
双方坐下后,李云松自罚了三杯酒,说是自己迟到了,理应认罚。此后,他又反客为主,主动敬杜林祥与周玉杰的酒。一圈酒喝完,李云松感叹道:“我临时主持工作,不过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现在要做的事就两件,第一是稳住厂里的局势,千万别出什么乱子,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第二嘛,就是好好规划自己的退休生活。我这个年纪的人,想法自然和两位老弟不同了。”
杜林祥知道,李云松是在暗示自己,他一个快退休的人,就想趁这最后的机会大捞一笔。杜林祥说:“李总放心,小弟我绝不是不懂事的人。关于那合同的事,李总你看……”
李云松摆摆手:“今天咱们是兄弟聚会,只谈感情,不谈工作。来,喝酒!”
杜林祥心里有些发毛,李云松既然想要钱,怎么一跟他提正事,就把话题岔开?杜林祥、周玉杰只好赔着小心,跟李云松继续推杯换盏。席间,杜林祥又多次提出合同的事,都被李云松挥手制止了。
眼看到了晚上八点半,李云松主动说:“今天时间不早了,要不先到这,有时间改日再聚吧?”
杜林祥一看有些急了:“李总,兄弟我也是耿直人。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小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云松指着杜林祥笑了笑:“你老弟就是太心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这酒喝完了,我还有下一步安排。”
杜林祥这回到文康没有开车,李云松也是一个人来的,没带驾驶员。出了酒店大门,李云松招了一辆出租车,然后回头说:“要不周总先回去,我和杜总再聊聊?”
周玉杰当然明白李云松的用意,便说:“好,你们再聊会儿,我先回去了。”
上了出租车车后,李云松问:“杜总,今天这一身酒气的,要不咱们去洗浴城放松一下?”
此时的杜林祥,不怕李云松提要求,就怕对方没爱好。他赶紧说:“好啊,听李总吩咐。”
李云松说出一家大型洗浴中心的名字,出租车司机很快就将两人送到。进入洗浴中心后,杜林祥赶紧去前台,订了一个VIP包间。进入包间后,杜林祥问:“难得李总有兴趣,要不叫两个小姐来?”
李云松笑着说:“你看我这大腹便便的样子,每次做事时为了把下面那玩意儿塞进去,还得使劲把自己肚子提起来。唉,太麻烦了。今天就安安心心泡澡吧。”
李云松的回答,令杜林祥更疑惑了。主动提出来洗浴中心,可是又不想玩女人,这王八蛋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不过看看李云松那肥胖得有些夸张的体型,哪个女人真要跟他上床,还必须得有一颗坚强的心脏。
两人在浴池泡了一阵后,李云松说:“杜总,咱们去蒸桑拿。”
此时的杜林祥当然是有求必应,他乖乖地跟着李云松进了桑拿房。桑拿房四周都是木板,室内温度很高。两人坐了不到一分钟,已是大汗淋漓。李云松转了转脖子说:“杜总,如今江湖险恶,我不得不防呀。谁知道你们的衣服里、兜里有没有装录音笔、摄像机?现在多好,你我赤条条对坐,一丝不挂,有什么话都能敞开说。”
杜林祥终于明白,李云松今天晚上绕这么大圈子,其实是怕中了别人下的套。这些年来,送钱的事杜林祥干过不少了,但像李云松这么谨慎的,还是头一次碰到。
杜林祥说:“李总的担心,我完全理解。现在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
李云松说:“我也不藏着掖着,北国天骄这个楼盘,杜总赚得不少啊。但好处不能一人独吞,你准备给我分多少?”
有种说法,越是文静的女人,脱光衣服在床上越疯狂。眼前这个李云松,一开始谨小慎微闭口不谈,真要一开口,倒也直白得要紧。
杜林祥说:“李总为这事费心不少,当然少不了你的。事成之后,小弟我立即往你的账上打一百万。”
李云松笑了笑:“我不是周志斌啊。周总和你是朋友,朋友之间当然可以事后分账。我和你没什么交情,你要翻脸不认人,我找谁去?”
杜林祥说:“李总的意思是?”
李云松伸出三根指头:“三天之内,你把钱给我,我们厂的购房款就一分不少打到你账上。另外,我要的不是一百万,是三百万。”
“三百万?”杜林祥惊得合不拢嘴,“李总,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杜林祥心想,当初承诺给周志斌的,不过才两百万。这个李云松,真是狮子大开口,一点不客气啊。
“为难不为难的,杜总自己考虑吧。”李云松站起身来,“桑拿房里太热,我待不下去,先出去了。”
看着李云松矮短肥胖的身躯踱出桑拿房,早已汗流浃背的杜林祥,内心深处竟是彻骨冰寒。“黑,真他妈黑!”杜林祥不禁骂道。
然而,此时的杜林祥还有什么办法吗?自己的成败,就捏在李云松这王八蛋手里,哪怕城下之盟也只好认了。转念一想,自己这单生意的利润可有好几千万,分出去三百万,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杜林祥快步跑出桑拿房,一把拽住李云松:“李总,就按你说的办。不过三天肯定不行,请你多给我一点时间。”
李云松哈哈一笑:“最迟一周,到时我恭候大驾。”
放在几个月前,区区三百万不会难倒杜林祥,不过如今,他的全部身家都作为首付款给了万顺龙,身边实在没有多余的现金。三天之内,杜林祥自然凑不来三百万,即便是一周时间,杜林祥也没把握能找到这笔钱。
杜林祥、周玉杰、林正亮三人坐在宾馆里,闷头抽着烟。林正亮第一个开口:“为了付给万顺龙的一千万,三哥把他在河州的那套铺面都抵押了,现在他身上实在没钱了。要不这样,把我和玉杰的房子也拿出来抵押。我在河州有两套房,玉杰去年不也买了一套房吗?”
周玉杰说:“把咱俩的三套房子抵押了,也不够三百万啊。再说了,抵押住房不同于抵押商铺,手续麻烦着呢,没有半个月肯定办不下来。”
听了周玉杰的话,杜林祥没有吭声,只是低着头大口抽烟。周玉杰又问:“李云松是不是说拿到钱后马上打款?”
杜林祥说:“没错。”
周玉杰说:“那就是说,我们不管去哪借到这三百万,几天时间就能还回去。”
杜林祥说:“是这个意思。”
周玉杰掐灭了烟头:“没准我有办法。”
杜林祥问:“什么办法?”
周玉杰说:“我去找江小洋试一试。”
林正亮说:“那小妖精难道还是个富婆?”
周玉杰说:“她自然是没钱。但她不是春光百货的财务部副经理吗,她公司的账上可有钱。”
林正亮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周玉杰猛地站起身来:“一两句话我跟你说不清楚。我现在就连夜赶回河州,不管结果如何,总得去试一试。”
周玉杰记得,江小洋曾告诉过他,如今的百货商场都是实行招商联营、统一管理的模式。就是说,商场里的每一个柜台,其实都是承包给经销商的。不过,消费者购物时,钱并不是交到经销商手上,而是到商场的收银柜台统一结账。这笔钱到了商场手上,一般会扣上两三个月,然后再按照合同约定的返点比率返还给经销商。
比如,商场与经销商谈的返点率是70%,那么消费者购物花的一百元钱,就要在商场手里待上几个月时间,之后,商场再返给经销商七十元,剩下的三十元归商场。
这样的经营模式,导致百货商场账上总是趴着大笔现金。有许多百货商场哪怕实体经营处于亏损状态,但因为有源源不断的现金流,它们便利用这个时间差,把账上的现金拿出去做投资,结果投资的获益反而可以抵销商场本身经营的亏损。
就拿春光百货来说,一天的营业额一百多万,如果是三个月结账的话,实际上就占用了经销商近一亿元的现金。商场老板是台湾人,据说这几年在河州做百货没赚什么钱,倒是利用账上充沛的现金流,去上海炒楼赚了个盆满钵满。
看着老板搞资本运作,下面的财务部经理也动起了心思。大笔款项他没办法,倒是能经常截留个一两百万的资金去做短线投资。周玉杰琢磨着,能不能让江小洋跟她们经理说一下,短期拆借三百万出来。
江小洋听了周玉杰的计划,却摇起了头:“我们经理是那台湾老板的亲戚,他平常谨慎得很,放出去的高利贷都是熟门熟路,保证能收回来的。他也怕一旦露了馅,最后不好收场。你跟他又不认识,他不会借钱给你的。”
周玉杰说:“他不认识我,但认识你啊。你去借不就行啦?”
“我?更不行。”江小洋说,“他知道我是个穷人,是没有偿还能力的,肯定不会借给我。”
周玉杰说:“你们经理不用担心我还不了钱。我把我的房子,还有林正亮的两套房子,全部抵押给他,房产证都交到他手上。再说我只借一个礼拜,完了之后就支付五十万的利息。这么高的利息,平常可碰不到。”
江小洋问:“你们既然有房子做抵押,干嘛不去银行贷款,非要弄这么麻烦?”
周玉杰说:“去银行贷款不是慢吗,我们现在就是在争分夺秒。”
周玉杰一把搂住江小洋:“宝贝,你不是说你买的房子还欠十万按揭款吗?这事要成了,我亲自去给三哥说,给你十万的中介费。”
江小洋眨了眨眼睛,说:“好吧,我明天去试试。”
江小洋也不是省油的灯,她担任财务部副经理期间,把经理挪用资金的事都记得清清楚楚,眼看话不投机,她便撂下一句话:“要么借钱,大家一起发财,要么我把知道的事全抖出来。”
那经理心想,有三张房产证押在手上,应该不会出太大篓子,更没必要为此同江小洋拼个鱼死网破。最后他狠狠心,答应借出三百万,期限一周,不过利息得按20%计算,一共六十万。此时的周玉杰,只怕借不到钱,哪管利息高。他一口应承下来,三天后,便如约拿到三百万现金。
不知是否是这次拆借资金的成功在某种程度上点拨了周玉杰。日后,他将这种截留商家货款、以钱赚钱的经营模式,演绎到了极致。
杜林祥更是大喜过望,他忙不迭地赶往文康,在路上也给李云松打了电话:“李总,东西我凑齐了,你看怎么送给你?”杜林祥知道李云松是个谨小慎微的人,怕引起对方误会,所以在电话中只说东西,而不会提到钱。
电话那头的李云松很高兴,他说:“东西先不急,你直接到我办公室来吧。”
杜林祥来到李云松的办公室后,李云松热情地招呼他坐下。隔着宽大的办公桌,双方寒暄了几句后,李云松说:“你就这么坐着,不要站起来,把公文包也放到桌子下面。”
杜林祥明白,李云松还是担心自己身上或公文包里藏有窃听、偷拍装置。他按照对方要求完成动作后,李云松拿出一张A4打印纸交给他。杜林祥一看,上面打印着一串银行卡号和一个叫杨小林的开户人姓名。杜林祥打听过,李云松的老婆姓刘,这个杨小林,不知是他的什么七大姑八大姨。或者,杨小林根本就是一个和李云松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只是借他的名头开个账户而已。
李云松挥挥手示意杜林祥什么话也不要讲,之后俯下身子,在笔记本上写下一行字。写完后,李云松将这页纸撕下来交给杜林祥,上面写道:“把钱直接汇入这个账户,汇钱之后给我发条短信,就说‘周末快乐’。之后的事,我会安排。”
这时,李云松终于重新开口:“杜总,看明白了?”
杜林祥说:“明白了。”说完后,他很知趣地把这页纸还给李云松。
李云松立刻把纸点燃,再用这张正在燃烧的纸点上一支烟:“杜总,合作愉快。”
杜林祥笑着点了下头,自觉地离开了房间。关上办公室大门时,杜林祥狠狠地朝地下吐了口唾沫。饿汉见多了,可没见过吃相这么难看的。杜林祥认为,李云松的举动,已经超越了谨慎的范畴,只能叫作“猥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