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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抢购食盐的风潮依旧。
“百姓毕竟钱财有数,还得留着大半钱财家用,故而抢了一些,见节度使府没动静,就收了。如今就是那些有钱人在抢购,不过很是狡猾,令家人分散,以百姓的名义采买。“
包冬站在一家盐店的对面,看着围在店门外的数十男子,说道:“咱们的人要混进百姓中去,把长安和宁兴勾搭之事告诉他们。”
身边的小吏讶然,“主事,若是如此,就怕百姓慌乱啊!”
“慌个屁!”包冬微胖的脸上多了不屑之意,“皇帝最蠢的一件事,便是不知晓北疆人的性子。逼到了绝路上,他们会去抢!哪有食盐就去哪抢!”
小吏哆嗦了一下,“那不是疯子吗?”
“你想想,国公带着一群疯子去抢掠,谁挡得住?”包冬摇头,“一群蠢货,觉着自己并未反对国公,只是想挣钱……挣钱嘛!天经地义。可北疆因此而陷入险境却视而不见。钱财欲望,果然能令人变蠢。”
小吏说道:“主事这番话说的真好。对了,主事上次说回春丹不只是能补肾,还能调理阴阳二气,可是真的?”
包冬点头,“人体有阴阳二气,阳强便会上火,看着那等满面红光的人,多是如此。”
“那阴气强呢?”
“阴气强啊!这人就会阴柔……到了极致,这男人就会想做女人。“
“我有个朋友……”小吏诚恳的道:“他便是如此,可能吃?”
“能,不过吃药之后,还得要洗心革面才行。“
“有数,那回头我便去……我便令他去买。”
包冬看看小吏脸上的白粉,说道:“也好。”
对面突然一阵喧哗,接着有人喊道:“怎地没盐了?“包冬眼中闪过杀机,“此人该杀!”
身后有人幽幽的道:“安排!”
险些被吓傻的包冬回身,“我说赫连百户,你走路就不能有个动静?”
赫连荣指着对面,“这些人都被我锦衣卫盯上了,包主事只管去。“
“好说。”
包冬拱手走了。
“主事不是国公的同窗吗?难道还怕锦衣卫?”小吏问道。
包冬看了他一眼,“不是怕,而是敬而远之。”
赫连荣站在屋檐下,笑道:“我锦衣卫对于许多人而言便是毒蛇猛兽,可不做亏心事,何惧鬼敲门?”
身边的力士笑道:“鬼遇到了咱们也得怕!”
赫连荣说道:“在国公归来之前,务必把此次抢盐百斤以上的名册整理好。“
“是!”力士问道:“可要杀人吗?”
“想,不过国公说了,二郎君还未周岁,好歹做回善事。”
“哇!”
二少爷躺在床上嚎哭,阿梁站在边上有些手足无措。
“大郎君,莫要欺负阿弟啊!”
郑五娘嗔道,然后抱起老二哄着。阿梁仰头看着,“阿弟!去玩!”
郑五娘笑道:“二郎君还小,大郎君想带着他出门,还得等几年呢!”
“哦!”
阿梁有些失望,回身就看到门外的剑客。
“天气渐渐凉了,大郎君少吹风……”
郑五娘念叨着,“也不知国公何时归来,这外面闹的沸沸扬扬的,都说要没盐吃了。这人……怎么能不吃盐呢?”
阿梁出去,富贵不知从那里钻出来,冲着他摇尾巴,被剑客一尾巴抽的嗷嗷叫。
“阿梁!”
周宁从外面回来,见他站在屋檐下,唇红齿白的模样,不禁招手。
“阿娘!”
阿梁却不肯下去,坐下来,搂着剑客嘀咕,“阿耶呢?剑客!”
孩子渐渐长大,需要一个有力的榜样和依靠,这个时候,父亲就能适时
填满这个心理空洞。
“这孩子!”
周宁进了房间,身后怡娘和管大娘也跟了进来。怡娘在进去之前看了阿梁一眼,说道:“看着好似当年的郎君。”
好似一个轮回!
她摇摇头,把这个念头抛开。
周宁坐下,“怡娘坐。”
“多谢夫人!”
怡娘坐下。站着的管大娘没吭声。
刚开始她对这个待遇差别很不满,可等看到怡娘在国公那里都有座,甚至有时候国公还去搀扶一把时,这等念头就消散了。
“外面抢购食盐的风潮压不住了。”周宁喝了一口茶水,“节度使府遣人来说,无需管。可这等时候,却能看出人心向背。”
怡娘眼中一亮,“夫人是想说……看看民心?”
周宁点头,“夫君常说民心如水,一旦沸腾,便是大风大浪。他在北疆这些年,一直在收拢民心。我想看看……”
“节度使府那边怎么说?”怡娘问道。
“刘公说只管试。”
“是该试试了。”怡娘说道:“以后许多事,都得要倚仗民心。”
“是啊!”
并非是你有强横的军队就能纵横天下,当天下人和你离心后,军队就成了无源之水。
“去前院!”
周宁去了前院,召集管事议事。
“夫人说试试民心,老夫以为,这是国公临行前的交代。”
节度使府中,刘擎为自己先前的表态解释。
宋震把几份文递给等候的小吏,等他走后,反手捶捶后腰,“民心啊!可控,不可欺。”
“没错,子泰以诚待民,此次谋划桑州,怕是会引来不少手段。先试试也好。”
半个时辰后,一个小吏来禀告,“夫人令人带来了三车食盐,说是尽数以进价卖给节度使府。”刘擎一怔,笑道:“这是细雨澜物啊!好!收了!”
宋震说道:“该大张旗鼓!”
刘擎摇头,“不,还是静观为好。”
国公夫人把家中的食盐卖了大半回去,据闻国公夫人说了,她从不担心北疆会缺盐。
“说国公定然能想到法子!”
“这么说,咱们还真是缺盐了?”
“长安和宁兴勾结,断了咱们的盐路。”
“艹!北辽是我大唐的死敌啊!也能勾结?”
“有些人的心中没有江山,只有私心!”
“这话说的极好,年轻人叫什么?老夫看你颇为顺眼,可曾婚配……”
“我叫东东包。”
“哪有这等古怪的名字?哎!你别走啊!”
消息迅速发酵。
各处都在议论此事。
桃县城中的坊墙早就被推倒了,但百姓还是习惯以坊为单位,哪怕是饭后出门溜达,也多是在原先的地盘内。
一群老人饭后蹲在坊中十字路口边上。
“说是夫人卖了食盐给节度使府,买多少,卖多少。“
“老夫也想卖,可担心断盐啊!”
一群人在嘀咕。
“哎!老刘你去哪?”
一个老人挎着个竹篮从右侧走来。
“卖盐!”老人说道。
一个老人问道:“卖盐?你就不担心家中断盐?“
有两个文人打扮的男子在边上酒肆外说话,闻言其中一人说道:“这人没盐吃可会死人的。你这等老汉不读,不知晓厉害。”
老人说道:“前年老夫家中穷的吃盐都抠抠搜搜的,如今却想放多少就放多少。
老夫是没读过,可仔细琢磨,这好日子谁给的?不就是国公给的吗?
如今有人想给国公难看,给咱们北疆难看,老夫没什么好说的,一个
字,斗!和他们斗到底!
老夫蠢,就认准了一条,国公让老夫去哪,老夫就走哪!”
老人昂首挺胸,两个读人却悻悻然,有些灰头土脸。
“是啊!这好日子可不就是国公给的?如今国公夫人都出面了,咱们还等什么?”一个老人起身,弯腰把先前脱掉的鞋子穿上,“走,卖盐去!”
人潮渐渐在节度使府外汇聚。
“卖盐!”
“卖盐!”
“别挤!都别挤!”
维持秩序的军士脸都被吓白了,唯恐发生踩踏事件。
“这些蠢人!”
几个豪强在另一侧看着这一幕,冷笑着。“此次咱们没掺和,是好事!”
孙贤说道。
“是啊!可惜,少挣了不少!”
“刘擎出来了。”
刘擎出来,喊道:“都别急,别急,一个个来!”
哒哒哒!
马蹄声在长街上缓缓接近。
有人看了一眼,“是国公!”
“国公回来了。”
杨玄刚回来就看到了“围攻,节度使府的一幕。
“这是……”
他交代周宁试试民心,可没交代用什么方式……什么都交代了,妻子就变成了下属。
一个老人出来行礼。
“您别折我寿!”
杨玄下马扶了他一把。
老人年岁大了,颤颤巍巍的道:“老夫听人说,有人想挤兑国公呢!小人问了儿孙,得知他们也去抢了盐巴,就狠抽了几巴掌,这不……”
老人回身,“出来。”
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年轻人出来,脸上果然有巴堂印,中年男子的深,年轻人男子的浅,不仔细看不出来。
“老夫就踹着他们出门,把盐巴卖回来。国公,不是老夫不肯送,是家里……也不宽裕。”老人一脸羞愧。杨玄扶着他,看着那些百姓。
都说人心不能试,可他总是忍不住……在北疆这些年,他自问对百姓贴心贴肺,可终究心中有道坎。
讨逆是何等大事,一旦起事,民心最为关键。
若是百姓反对怎么办?
镇压自然不妥。
北疆军将士多是北疆子弟,一旦民心乱了,军心,也就散了。
他没事儿就喜欢在外面转悠,看着那些烟火气,也看着那些笑脸。
他想把自己融入进去,和所有人荣辱与共,但他知晓,每个人的悲欢是不相同的。
他觉得讨逆天经地义,可在外人的眼中,孝敬皇帝蒙冤,也仅仅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百姓不支持,军队就不会支持。
所以,他才让周宁试试民心。
他觉得,最好的结果是百姓彻底停止抢购食盐。
这便是号召力。
可没想到的是……
杨玄握着老人的手,总觉得胸口有什么噎着。
他嘴唇蠕动,却说不出话来。
“杨某……”
老人说道:“国公说过,咱们是一家人呢!老夫没读过,蠢笨,不懂什么大道理,就知晓一件事,哪有自家人难为自家人的?”自家人!
杨玄想到了自己的猜忌,脸不禁红了起来。
他低头看看老人。
一张老脸上,皱纹宛若老树的皮,满是沧桑。一双浑浊的眼中都是欢喜,仿佛………
“国公就是咱们的靠山,国公好,咱们就好。”老人用最简朴的话,说出了杨玄在百姓心中的地位。
我是他们的靠山。
杨玄看着他,认真的道:“你们才是我的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