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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人攻破岢岚山雄关,再次入侵背地的消息,薄云海并没有可以让人阻拦,反倒派出手下大肆宣扬,为的无非就是一个同仇敌忾的凝聚力。
薄云海虽然新来北地,对这里的情况知道的不多,但是对北地民风之彪悍,以及对蛮人之痛恨,还是有所了解的。
每一次蛮人南下,受其荼毒最严重的便是这些北地之民,说对蛮人恨之入骨也不过分。那么现在蛮人再次南下,最紧张,最担心的也莫过于这些世代居住在北地的平民了。
将消息散播出去,未必就没有要借这个机会,将北地之民跟自己捆绑在一起的意思。
消息传播出去之后,平州城内外,一片哗然。
岢岚山雄关被攻破,这不是第一次,甚至就在半年之前,蛮人也曾攻破了岢岚山,一直来到平州城北面,甚至不少平州城中的平民都曾亲眼见过那些凶悍粗狂的蛮人,此时蛮人再至,百姓心里难免都有些紧张。
平津王在时,他们并不怎么担心,而且平津王也没让他们失望,只是短短两个多月时间,十多万蛮人尽数被坑杀,割下的脑袋搭成了高高的人头塔,鲜血将整条南冥河都染成赤色!
那么北地易主之后,蛮人再次南下,能不能守得住?
多数北民是愿意相信这位新来的薄将军的,但是相信并不代表这就不担心。毕竟即便强如平津王,也让蛮人攻破了庸旗关,那么此时的最后一道防线在哪里?平州城,抑或是再往北的北原城?
没有人说得准,但是大家都希望这位薄将军能将蛮人挡在庸旗关以北,毕竟,过了庸旗关之后,向南数百里都不再有关卡,而这片土地上居住着的百姓,几乎占了北地人数的一半。
这几日,大量兵士被调往北面,平州城周围的军营更是几乎被抽空。
看这架势,似乎这位北地新主是要跟蛮人在庸旗关决一死战了。这无疑增添了北民不少的信心。
而在平州城中一家酒肆里,两个男子相对而坐,桌上放着一坛就,酒的名字有些怪异,名叫不归。
“薄云海开始调兵遣将了。”一位相貌平庸的男子将酒碗递到嘴边,喝了一口之后,眼中绽放出一抹讶色,“世子殿下果然不曾哄骗我,这酒真的不错!”
听到这话,坐在他对面一位身材魁梧,相貌俊朗的男子伸出左手端起酒碗,先是轻轻闻了闻,接着才一口饮下,这酒颇烈,可是他却如饮白水,可见酒量非凡。
“果然好酒!”
两人对碰一碗,饮尽之后,孙金石开口道:“现在薄云海调兵遣将,看来是打定主意,要将蛮人挡在庸旗关以北了。嘿!他倒是打的好一副如意算盘,若真能将蛮人挡在庸旗关以北,那可比上一次平津王做的要漂亮许多了,只是……嘿!不是我小看他,他这如意算盘,十有八九是要落空的。”
“何以见得?”聂寒沙左手端酒碗,失去右手的胳膊就随意的摆在桌上,那又哑又瘸的酒肆老板看在眼里,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这不是显而易见么?”孙金石有些不悦道:“兵是弱兵,将是废将,又是新凑的队伍,可谓兵不识将将不识兵,能打得过那些蛮人才怪!再者说,这次来的可不是普通蛮人,嘿嘿,这些被咱们戏耍在金帐王庭外的金帐部族精兵们,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不夸张的说,咱们北伐军算得上良将强兵,尚且不敢保证能打得赢这些蛮人,何况是这些杂牌军!更何况还有西黎部落的万余半妖!我虽然懂得兵法不多,但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
聂寒沙表情平淡,缓缓道:“而且这位薄将军还高估了自己。他以为自己能跟蛮人在庸旗关一战,却不知道,蛮人乃是烈火的性子,最擅长的便是正面决战!上次苏将军之所以要放蛮人入庸旗关,一来是蛮人突袭了鬼渎山,迟早会渡过南冥河,绕后到庸旗关,二来,未必不是有着要消磨蛮人士气的意图。
庸旗关并不是一道上好的关卡,一来不可长时间据守,二来外面是千里沃土,蛮人即便不敌,也可以暂且撤退,他却没有办法去追赶,再者说……”
聂寒沙将酒碗倒满,缓缓道:“庸旗关无论哪方面,都比不上平州城,他薄云海挑选在庸旗关与蛮人决战,这才是下下之策!”
“聂兄弟觉得这北地可守得住?”
聂寒沙轻叹了口气,开口道:“我倒是希望他守得住,只是如论怎么看,都太难。”
两人沉默,只是喝酒,很快那一坛酒就已经见底,不待孙金石开口要酒,那又哑又瘸的店老板已经提着一坛酒走了过来。他将酒坛轻轻放在桌上,打开酒封,给两人倒满了酒,接着却拿过一张纸,放在两人面前。
孙金石有些惊讶的看了看这位店老板,心想着,这酒还没喝完呢,难道就先要钱?她心中疑惑,可目光刚刚落在纸上,双眼便是一凝,接着便是脊背发凉。
只见这张质地普通的白纸上,赫然写着一行大字,这字写得龙飞凤舞,铁钩银划,断然不是一个普通卖酒的商贾之人该有的字迹。
“世子可好?”
聂寒沙也看到了这行字,他眉头一拧,左手缓缓伸到背后,悄悄按在了腰间长剑之上,抬起头来重新审视面前这位酒肆老板。
“你是如何看出来的?”孙金石冷冷道。
面对这剑拔弩张的二人,这位衣着普通,满脸笑意的老板却丝毫不见慌乱,他伸出双手比划了一下,然后拿过一支笔,在纸上飞快写道:“你们提到了我家主子。”
“我家主子”四个字,可以有两层意思,要么是方才两人讨论的薄云海,要么就是世子陆冲!
既然是世子陆冲点名提到的地方,应该是可以放心的。想明白这一点,孙金石抬手按下聂寒沙的左手,开口道:“世子安好,现在原先烈军藏身的地方。”
说这话的时候,孙金石眼里带着几分审视的味道。
烈军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机密,普通人是断然不会知道这个名字,若这酒肆老板知道,那么他的地位绝对不低!
似是看出了孙金石的戒备,酒肆老板咧开嘴笑了笑,提笔飞快写道:“不用多疑,我原是王上旧将。北原西部临近妖域,易于躲藏,此地甚好。”
孙金石暗松一口气,却见老板继续写道:“城中传言北伐军破了金帐王庭,可是真的?”
孙金石点了点头,压低声音将过程大致说了一遍,这酒肆老板听到最后,一双浑浊老眼里都流出了泪来,突然转身朝东跪下,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聂寒沙知道所葬之地就在东面,这位酒肆老板称自己是北王旧将,看来不假。
同是北王手下,三人又交谈了一番,那位老板以笔代口,倒是让两人知道了一些平津王的旧事,大多是民间相传的一些事情,两人听过一些,对于一些没听过的,倒也听的津津有味。
三人交谈足足一个下午,说不上相谈甚欢,分别时,却有几分不舍。
走出酒肆,孙金石沉默了一阵,开口道:“想不到这平州城中依旧有人记挂着我们这些名义上的死人。”
聂寒沙低头看了看自己废掉的右手,没有说话。
“聂兄弟,你要去那东海边的悯苍派?”
“不错。”聂寒沙点了点头,“在平州城已经耽搁了一个月时间,是该去了。”
孙金石点点头,“恕我不能陪你去了。”
聂寒沙不以为意,开口问道:“你要去哪?”
“既然这座平州城早晚要破,我这等贪生怕死之辈,自然不能待在这里等死,我要去北原城,去看看是否能像平津王那样,绝地之中将形势逆转,让蛮人再次狼狈而逃。”
聂寒沙张了张嘴,却终究叹息一声,深深地看了看孙金石,说了句“保重”。
“保重!”孙金石再不回头,牵马一路朝南而去。
最后的决战会是北原城吗?看着孙金石走的决绝,聂寒沙呆了一呆,低声叹息道:“但愿能在北原城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