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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被大可汗派来进攻大梁的,乃是座下四个金帐部族,其中阿丕禄的部族势力最大,本来是以他为首,只是上一次阿丕禄本人都被庸旗关的守军围杀,他部族的那些子民自然被其他三个部族抢夺瓜分,此时剩下的三个金帐部族实力相仿,局势便微妙起来。
群龙无首——这也是为何蛮人这段时间,只是派出斥候巡逻和探查地形,却不再进攻庸旗关的原因。
那本来属于阿丕禄的金色大帐中,三个部族的族长坐在一张坚木桌前,拿渡赫然在列,桌上放着一大盆刚刚烤好的羊肉,他拿出那柄曾经割下了自己兄弟姐妹头颅的匕首,慢悠悠的削下一块羊肉,塞进自己的嘴巴里,咀嚼间,那条疤痕跟着扭曲耸动,看起来分外狰狞。
“昨天我们的斥候在西北五十里处发现了大梁的伏兵,二十个人只活回来一个,到了帐内,汇报完就死了,我觉得那里可疑,不妨多派些人手去探查探查。”一个身强体壮,坦露着前胸的汉子粗声道。
“多派些人?”另一个身体依然健壮,但明显上了年纪的老人嗤笑一声,用手指戳了戳桌子,“既然有伏兵,派人去送死么?”
“龟斯雷,你说什么?”粗壮汉子一拍桌子,站起身来。
拿渡微微皱眉,却没有插言,继续吃着自己的羊肉。
“我说你克尔戚没有脑子!”被叫做龟斯雷的老人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然后斜指西方,说道:“那里为何会有大梁的伏兵,可见此地对他们来说十分重要!我们现在一时间找不到梁人的破绽,那庸旗关又是坚城一座,易守难攻。既然无事可做,不如派精兵去那西方发现伏兵的地方看一看!他们若敢出来,便杀了他们,那地方,搞不好就是我们南下的一条捷径!”
克尔戚被老人说的哑口无言,有些恼怒的摸了摸自己只有几撮毛发的大脑袋,他转头看了看拿渡,却看到拿渡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忍不住心头火起。
“拿渡!你这混蛋难道聋了吗?进攻大梁可是大可汗的命令,你这卑贱的奴仆,难道只是来游山玩水的吗?”
拿渡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没搭理他,手中匕首继续切割着羊肉。
“混蛋!”克尔戚用力锤了一下桌子,却只是惹来拿渡的不屑一顾和龟斯雷的冷笑。
“克尔戚,既然你没有意见,这次就按我说的办!这次出兵,我们三家每家三千人,你看如何?”
克尔戚看了看龟斯雷,想了想,问道:“谁来指挥?”
“自然是我。”龟斯雷冷冷笑了两声,说道:“就凭你这满脑子都是肌肉的家伙,能指挥的了近一万人么?”
克尔戚再次被他说的哑口无言。
“出兵我没意见。”拿渡把玩着那把做工精美的匕首,抬起头来说道:“但是我的人只能听我的。”
“你什么意思?”龟斯雷站起身来,双手撑在桌子上,居高临下看着拿渡,阴森道:“这可是打仗!你这个能杀自己父杀母杀兄妹的家伙,懂得打仗么?”
拿渡把玩匕首的手突然停了一下,抬起头来冷冷看着龟斯雷。
“怎么?我说错了?”龟斯雷冷笑道:“你这有着一半梁人血统的卑贱杂种,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金帐部族的大帐里?还敢质疑我,哼!我回去非在大可汗面前告你的状!你这卑贱的杂种就只配去养马!”
拿渡带着疤痕的眼角抽搐了一下,手中匕首飞快的一转,迅猛无匹的一下子贯穿了这老人的喉咙!
鲜血喷洒出来,溅了他一头一脸。
“你说谁是杂种?”拿渡微微偏头,不管老人咯咯响的喉结和带着恐惧的脸庞,用力将匕首一转,淡淡道:“这世上敢说我是杂种的人,早就死光了。”
“拿渡!你是要与金豺部族开战么?”克尔戚怒喝道:“你居然敢杀了他!大可汗非把你吊起来喂鹰不可!”
“别拿大可汗吓唬我,人人都知道他现在躺在病榻上,根本不能理事。”拿渡拔出匕首,任由龟斯雷的尸体歪倒在桌上,他在龟斯雷的衣服上擦擦手上的血迹,淡淡道:“我现在只听温大人的。”
克尔戚语塞,他这才想起那个传言,忍不住问道:“你真的与温大人关系匪浅?”
拿渡淡漠的抬起头来,说道:“他怎么看我,我不管,但在我心里,他永远是我最尊敬的老师!”
老师?克尔戚暗暗吸一口气,难怪敢当着自己的面杀掉金豺部族族长,有着温大人庇护,这世上还有他拿渡不敢做的事么?
看到拿渡目光投来,克尔戚只觉一阵头皮发麻,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要怎样?”
“很简单。”拿渡仔细的擦掉匕首上的每一丝血迹,然后珍视无比的收入怀中,“让金豺部族的人去探路吧,看看西北那地方到底有什么鬼,如果有陷阱,那这世上便没有金豺部族了。”
“可如果是机会呢?万一那里是梁人的短板,被金豺部族发现了,岂不抢走了我们的功劳?”
“龟斯雷说得对,你这家伙确实没长脑子。”拿渡站起身来,淡淡说道:“如果真的是梁人的破绽,到时候你我合力宰了龟斯雷的儿子、孙子,然后分掉他的族人就是了,功劳还是我们的。”
克尔戚喉结蠕动了一下,愣愣的看着拿渡走出大帐,北地寒风吹进来,他这才发觉自己的后背居然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好可怕的家伙!
第二日,金豺部族的人突然接到了命令,这命令乃是三位族长商议的结果,只不过来传命令的,却不是他们的族长,而是怒熊部族族长克尔戚。
“克尔戚族长,为何不见我阿爹回来?”龟斯雷的大儿子走上前来,质疑道:“他从昨夜就没有回部族,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他在我帐中,昨夜我们三人一致决定让他来做这统领的位置,他高兴之下喝多了,此时还在我帐中酣睡,你放心,有我的两名侍妾伺候,出不了事的。”克尔戚一脸坦然的说道。
“果真如此么?”龟斯雷的大儿子满脸的怀疑,“阿爹他已经许久不曾喝醉过了,而且他最近身体不好,不能饮酒……”
“你什么意思?”克尔戚扭过头来,满脸阴沉的喝道:“我与龟斯雷乃是一起出过猎,一起喝过酒的兄弟!难道还能害了他?再说了,你什么身份,也敢来质疑我?”
龟斯雷的大儿子被他气势一窒,忍不住退了半步,却依然梗着脖子,问道:“可为何这次出兵的,只有我金豺部族?”
“这便是龟斯雷作统领的诚意!他说西北被斥候探到有伏兵的地方一定是梁人的短板,可拿渡非说那是陷阱,两人争执不下,龟斯雷这才拍着胸膛说自己不会错,说愿意让金豺部族去拿下那地方。你以为拿渡那家伙是好相与的吗?”
听到这话,龟斯雷的大儿子在不怀疑,点点头道:“既然是阿爹的命令,我自然不好违抗。还请照顾好我阿爹。”
克尔戚点点头,看着金豺部族的人向西北而去,这才冷笑一声,转身走回大帐。
那大帐里,龟斯雷的尸体依然躺在那里,鲜血染红了那华贵的地毯,在这北地的寒风中,早已结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