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www.bxwxa.com,最快更新绝门剑宗最新章节!
大章
——
帝都城外轰鸣不绝,而城内无论是寻常百姓还是达官贵人,大都被这不断响彻云霄的轰鸣声所震惊,很多人都害怕的不敢出门,而原本熙熙攘攘的街头之上,也渐渐的没了人影,变得空空荡荡。
城中,一处略显老旧的悠长巷子里,此刻却站着不少人。这些人大都身穿简单材质的普通青衫,看起来都像是普通的读书人一般。聚集在了一处老旧的宅邸门口,各自言谈,时不时地会抬头张望一番这间看起来极为普通的宅院,神色都有些凝重。
这间隐匿在巷子之中的宅邸,便是当初那宋新吉进入帝都之后的落脚之地。而如今宋新吉离开,宅邸之中,自然只剩下了那个被宋新吉从江湖之上拐骗来的江湖游侠了。
宅院门口,这些青衫儒生们,低声细语。
而宅邸之中,却是另一番光景。
一名身穿猩红长袍的老人,此刻坐在宅院之中的石凳之上,眯着眼睛,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台阶之上。
老人发丝晶莹,面容却白皙稚嫩,肌肤像是稚嫩的婴儿一般。一袭猩红的长袍之上,散发出淡淡的光彩,一看就不像是什么普通人。而这名气态不俗的老人,此刻仅仅是安静的坐在石凳之上,纤细的手指轻轻的敲打着一侧的石桌,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意,饶有意味。
对面的石阶之上,那被宋新吉从嘉龙江边拐骗来的卫钱塘,却是神色阴沉,低下头来,盘腿坐在门口的石阶之上,视线却一直都盯着手中那柄破败生锈的长剑。
两人沉默,谁也没有打破这份寂静。
许久之后,那卫钱塘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来,抬头看向了对面的那名红袍老人。
“想好了?”那名身穿红袍的老人咧嘴一笑,语气轻柔,宛若一名女子一般,笑看着卫钱塘。
卫钱塘点了点头,道:“想好了。”
红袍老人笑意更浓了,点头道:“如此最好,咱家知道你心里头纠结,所以不会强人所难。而你也应该清楚,所谓富贵险中求,事成之后,整个大朔境内的江湖,都有你的一席之地,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显然这名老人,便是来自于皇城之中司礼部的太监。一身猩红长袍,更是凸显了身份地位的不俗。而这名老太监,之所以来此,便是为了最后的那一场布局。
当然,这一场所谓的布局,其实不过是那如今已经自身难保的国师孙禄山兴之所至,随口和那位来自于三教中的大人物立下的约定而已。而约定的内容,便是宋新吉教给这名江湖游侠一剑,用以截杀苏春生,自此宋新吉和大朔皇族便再无瓜葛。
这一剑的威力如何,外人自然不会得知。只不过,既然宋新吉愿意交,那么势必不简单。而所谓的截杀能否成功,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苏春生所信赖之人,亲手截杀苏春生,对于那名如今在江湖上声名鹊起的剑仙却也有着极大的影响,甚至有可能损毁他的剑心,境界下跌。
这一场谋划,原本在江北郡的那座剑阵袭杀之中,苏春生丢了全部修为后便不再重要了。只是不曾想,没过多久,苏春生便剑心再生,一跃成为地仙境的高手,如此一来,这一场截杀,便变得尤为重要了。
至于这场谋划,最为关键的点,便在于这个江湖游侠愿不愿意出手!
所以,宋新吉在一开始就并未直接告诉过卫钱塘究竟要去杀谁,甚至在宋新吉离开之前,都未曾说过。原本按照打算,应该是那孙禄山直接过问,只可惜如今的孙禄山只能待在钦天阁之中,不得外出。所以,这名来自于皇城之中的太监,便取而代之。
而在这名太监的眼中,眼前这个游侠,似乎并无其他选择。毕竟一个毫无身份金钱的江湖游侠,面对这份滔天富贵,任谁都会去搏一搏。
只可惜,接下来的一幕,却出乎了太监的意料。
只见那卫钱塘只是平静的摇了摇头,咧嘴苦笑道:“我只是一个江湖游侠而已,混迹江湖这么多年,也没奢望过啥大富大贵的,即便是有天大的富贵砸在我头上,我都未必接的下来。”
此话一出,那原本神色柔和的老太监脸色一边,瞬间阴沉下来,皱眉道:“为什么?”
卫钱塘只是伸手攥了攥手中的那柄破败铁剑,根本就没去看那放在不远处,被宋新吉打磨的锋利无比的上古名剑。
“因为我是混江湖的啊。”
卫钱塘喃喃道:“混江湖最重要的是啥?是有情有义啊!苏春生拿不拿我当兄弟,我不知道,可是我却是把苏春生当兄弟了。如今你们要我去截杀我兄弟,这种事情,放在江湖上,叫做背信弃义,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我卫钱塘自认为没啥多大的本事,混了这么多年江湖,混的还不如个街头之上的小混混,天天到处溜达,见着谁了都抱拳称呼一声大侠,可是正儿八经的大侠都没几个拿正眼瞧我一眼。日子混的确实是惨不忍睹,大老爷们一个,要钱没钱要修为没修为,就连瞅着顺眼的姑娘,都嫌我碍眼,巴不得让我离得远远的。”
“可这不代表我没骨气啊!”
“我之所以混江湖,就是觉得江湖有情有义有骨气,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又要让我给人当狗使唤,我做不来啊。”
“你们要我杀我兄弟,可是咱们混江湖的,都是要为兄弟两肋插刀,上刀山下火海的,没有兄弟相残的道理啊。”
卫钱塘抬起头来,直视着对面的那面色阴沉的太监,咬了咬牙道:“像你们这种人,肯定瞧不起我这种混江湖的。可是我也没瞧着你们有多顺眼啊。”
那坐在石凳之上的老太监顿时大怒,一股杀机瞬间涌现而出,直接起身,阴森道:“你确认想明白了?”
卫钱塘缓缓起身,道:“我知道,宋新吉那家伙肯定不简单。而我能走进帝都,又让那家伙拎着练剑,肯定是你们下了不小的功夫。我卫钱塘呢,也没多大能耐,可是这么多年,我也不喜欢欠着谁的,尤其是一些个不相干的人。”
“所以,那柄剑,我就不要了。而这一身马马虎虎的修为,我也就不要了。”
说罢,不等那对面的老太监错愕震惊,卫钱塘已经猛然抬手,一拳砸在了自己的腹部。
砰!
沉闷的响动传出。
卫钱塘顿时吐出一大口猩红的血水来,整个人瞬间没了力气,踉跄倒地。
体内的经脉,已然全部损毁。这对于一名武修而言,便意味着终身不得入武道九境,成了彻底的平凡人。
脸色惨白的卫钱塘抬头看了一眼那略显错愕的老人,苦笑了一声,道:“还有,这柄剑是我混迹江湖这么多年的依仗,如今也当做还礼好了。”
砰!
这柄铁剑猛然蹦碎,散落一地。
卫钱塘瞬间瘫软在地,嘴角血水不断溢出,红着眼睛抬头看向了天空,喃喃道:“兄弟,我不混江湖了。”
站在院落之中的红袍太监,神色之中难掩震惊和错愕,还有浓郁的失落和杀机。
这一局棋,就这么被眼前的江湖游侠给毁了?
沉默片刻,老太监眼神复杂,再也没有了先前的柔和,只是向前一步,阴森道:“一个混迹江湖的狗杂碎,竟然毁掉了这么一局好棋,真是不知死活!”
显然,这名老太监已经动了杀机。
只不过,就在此时,一个身影一晃而至,落在了院落之中。
却见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去而复返的三教之人宋新吉!
依旧是一副邋遢模样的宋新吉落在了院落之中后,并未理会那名神色瞬间震惊的太监,而是转头看了一眼那自己废掉了修为而后又毁掉了自己铁剑的卫钱塘,苦笑了一声。
卫钱塘已经没了力气,嘴角的血水依旧不停,看着宋新吉去而复返,只是苦笑一声,缓缓靠在石阶之上,闭上了眼睛。
宋新吉呼出一口气,不再去看那昏死过去的卫钱塘,而是转头看向了那满脸掩饰不住恼怒神情的老太监,平静道:“如今这个卫钱塘已经没了修为,日后也不会再有修为,所以不算毁约。”
老太监站在原地,仍旧是一脸不甘心的表情。
却见宋新吉扯了扯嘴角,冷笑道:“怎么?想杀人?你也配在我面前展露杀机?”
那名老太监愣了一下。
下一刻,一道气机涌动而出,这名站在院落之中的老太监,直接倒飞出去,轰然砸碎了那座宅院破败的大门。
“都滚一边去!”
宋新吉皱起眉头,阴沉喝道。
宅院之外,聚集的数十名儒生,此刻都是一脸震惊,尤其是看到了那名皇城之中的大太监倒飞而出,砸碎了大门之后,落在了巷子里的狼狈模样之后,更是惊恐万分。
只不过,还不等这些儒生做出反应,那瞬间破败的宅院门口,便已经出现了一道身影。
却见那宋新吉,背着满身血污的卫钱塘,缓缓走出了这间破败的宅院,无视四周众人的存在,大步向着巷子之外走去。
原本在宅院门口等待了许久的儒生们,都不认得眼前这个中年汉子,在面面相觑之后,有人便向前一步,试图说话。
只不过,还不等说话,一道气机已经猛然涌动,直接将那走出来的儒生击飞了出去,狠狠砸在了一侧的墙壁之上,双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见此一幕,所有人都不由得一阵胆寒,不敢说话,任由此人离开。而那名身穿猩红长袍的老人,也挣扎着起身,抬头看着此人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都没能说出话来,只是神色阴沉无比。
宋新吉便背着这个满身血水的江湖游侠,一步步离开巷子口,而后缓步走上空荡荡的街头。
四下寂静,有气机流转而来。
缓步前行的宋新吉并未停足,只是平静道:“我宋新吉和大朔已然两清,谁敢拦着我,谁就死。”
语气阴沉,可是说完之后,那些流转的气机,便顷刻间消散不见,显然没人敢去触及这位三教之人的霉头,毕竟如今城中已经有了一个地仙境的剑仙苏春生,再加上一个,估计谁也吃不消。
于是乎,宋新吉便背着昏昏沉沉的卫钱塘,大步离开了帝都。
半晌之后,两人便出现在了城外的一间驿道边缘的酒肆之中。
酒肆不大,原本在此时应该熙熙攘攘的食客,也都已经没了踪迹。酒肆之前,仍有血迹尚未消散。
这间酒肆,赫然是先前苏春生曾经逗留过的小酒肆,也是在这间酒肆门口,苏春生以气机斩杀了数十名太监,更是将那数百名甲士重创。酒肆之中的两人,一老一小,此刻都站在门口,略显错愕的看着步入的宋新吉以及那个被宋新吉背来的年轻人。
酒肆门口,原本被苏春生斩杀的太监,已经被人抬走了尸首,而那些散落四周的甲士,也都已经大部分离开。如今谁也不敢再轻易靠近这间酒肆,毕竟先前的动静那么大,不会有人傻到再来这里吃饭了。
四下寂静。
那个先前曾和苏春生有过简单交流的少年店小二,也是这间酒肆的主人瞿程,满是不解的看着两人。身边的老人,更是皱起眉头来,神色紧绷,以为是大朔的人前来找麻烦,便急忙将那瞿程护在一侧。
宋新吉却并未多说,只是轻轻将背后的卫钱塘放在了一侧的桌子前,转头看向了两人,平静道:“这人是苏春生的兄弟。”
此话一出,那年纪不大的瞿程,顿时神色一惊,转头看着那满身血污奄奄一息的卫钱塘,又看了一眼那宋新吉,刚想开口说话,却被那宋新吉打断。
只见宋新吉平静道:“信不信由你,只不过人我就送到这里了。这家伙死不了,只不过多半以后就废了。”
说罢,宋新吉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消失在了酒肆门口。
那依旧错愕的瞿程,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急忙凑到了那卫钱塘的身边,查探他的伤势。
昏昏沉沉的卫钱塘,斜靠在桌子上,双眼微闭,眼角却不断有泪水夹杂着血水溢出,嘴角却依旧含糊不清道:“不练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