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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栗从许雅玲手上得到沈梅死后遗落在纵树坡草丛的一张带血的残图,图上检测到有刘洪天和严晓冬父亲严泽实的DNA证据。图上的松树引起了林栗的好奇。
“应当是吧。听别人说,她可能做了有钱人的****。不过,作为朋友,我们一般不会打听对方的个人隐私。”
“什么?你说她做了别人的****?”
“是的。她走上这条路,完全与她家嫌贫爱富的家风有关。”
“哦,这样呀。”林栗想了一会儿,问道,“你是不是和沈梅一样,对12年的爆炸案是一次意外也表示怀疑呢?”
“是的。”
“你认为纵火者以及爆炸犯者和一般的刑事犯罪分子有什么不同的心理吗?”
“大多数纵火者,由于精神发育的问题或者因某个事件对其精神的刺激,导致他们精神受挫,他们有着强烈但不稳定的自尊感、与人沟通困难、性格懦弱内向、富于想象等这些特点。思维上的迟缓,使得他们难以得到他人的充分理解甚至遭受误会,人际交往中缺乏交流的手段和技巧,会导致他们的自信心缺乏,自卑感放大。这样的人既无法通过行动改变自己适应周围人,也无法通过行动来使自己得到大家的认同和赞许,于是便逐渐走向自我封闭的世界。心理学告诉我们,人的生存需要一定量的信息,而自我封闭的人就用想象或幻想来替代现实的生活。”
“那么,这些罪犯是怎样走向犯罪的呢?”
“这种类型的人只有生活在想象和幻想中,才能使自己逃避那些现实中自己无法面对的问题和困难。但是现实的问题无法通过逃避来解决,这样,平时受到的各种挫折会慢慢积累,导致情绪越来越难以控制,最终便选择一种极端的行为方式释放出来。纵火是一种很好的情绪宣泄手段,火烧得越旺,情绪宣泄得越彻底。”
“也就是说,他们纵火的目的仅仅是为宣泄自己的情绪?”
“不能孤立地这样看。每个人有自己的情绪,情绪发泄的方式也不一样,理性的人一般不会选择危害他人生命和财产的方式去宣泄。他们之所以采取纵火的方式,主要原因在于心理出了问题。”
“那么,你认为严晓冬生前心理存在问题吗?”
“嗯,有。他不和周围人接触,独自住在峡谷庄,说明他想把自己与外界隔绝起来。但越是这样,他的心理问题越得不到解决。”
“这么说来,他骗保****的动机就可以理解了。”
“你们法医要求要用证据还原事实。虽然严晓冬有这种犯罪的可能性,但并不意味着这种事一定要发生在他身上。其实,仅凭目前的事实来看,我们对严晓冬的了解非常少,严晓冬到底是不是心理产生了严重问题的人,我根本无法判断。”
“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接触到他,仅凭周围人的议论,是不可能知道他的真实心理活动的。”许雅玲顿了顿说,“就算是骗保****,但至少没有去伤害他人或财产,这与其他纵火犯有着最根本的区别。更何况,目前没有证据表明,严晓冬之死属于****。”
没有接触过严晓冬?林栗心里闪过一丝疑问:据严开顺村长说,他女儿曾见到许雅玲进峡谷庄找过严晓冬。不过,有没有见着严晓冬这件事却无法证实。
“沈梅来墉湖镇之后与严晓冬见过面,那么,你对此怎么认为呢?”
“应当是想了解12年前的爆炸事件。”
“就是说,沈梅是因为这件事导致后来丧命?”
“很有可能。”许雅玲说道,“因此,要查清沈梅的死因,就要对12年前的爆炸案重新做一番侦查。可这事柚木市公安局已经结案,要说服他们重新立案得找到新的证据,所以,这需要你们法医协助。”
“但愿沈梅留下的东西能让我找到新的线索。”
“你不觉得有必要了解刘洪天和严晓春父亲之间的关系吗?”许雅玲提醒林栗道。
“你说得对。”
从公园出来,林栗回到实验室,对沈梅留下的图纸做了非常全面的分析。1个月后,林栗决心找严晓春谈一次话,可是,见到严晓春时,她那美丽忧伤的神情却让他不知说什么才好。
“林法医,你怎么了?”林栗神色上的不安让严晓春很不自在,她隐约感觉到了林栗那颗炽烈的心。
“我想找你聊聊有关你爸爸生前的事。”
“噢?”
“你爸爸和刘洪天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我只知道他和我爸爸认识仅仅有1年,别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因为开矿的事你爸爸才和他认识?”
“不是。刘洪天开矿失败欠了一屁股债,躲债躲到我们峡谷庄,就这样,我爸爸认识了他。”
“那就是说,你父亲和刘洪天合作开矿是他们俩认识之后的事?”
严晓春点了点头,“那时候,我专心在外面读书,完全不知道家乡发生的事情。家里的人包括我弟弟从不与我谈他们遇到的问题。他们这样做,是为了不分散我的学习精力。正因为对家里的事一无所知,我才把心思全部倾注到学习上,我的学习成绩也因此非常突出。现在想起来我真后悔,当时只顾着自己的前程,却忽略了关心家里人,所以,才有了今天你问我什么我都答不出的难堪局面。”
“其实不能怪你,农村人都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希望自己的子女能考上大学,对家人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光宗耀祖的了。不让你知道家里发生的事,主要怕你分心,影响学习。”林栗问道,“你爸爸生前和村子里谁的关系最好?”
“当然是朝阳庄的严开顺村长。”严晓春脸露疑色,“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我怀疑刘洪天与12年前的爆炸案有关。”
“什么?”严晓春脸色变得惨白,手上拿着的手机应声落了地,身子禁不住发抖,“难道说,是他下毒害死了我爸爸他们,然后又制造爆炸案的假象?”
“与他有关,但并不意味着他要亲自下毒作案。”林栗从地上捡起手机,轻轻放到严晓春手里,“严晓春,我只是由他有作这个案的动机来推测他有这方面的嫌疑,最终结果得靠证据说话。我告诉你,只是希望你对这个人留个心眼。”
“如果这是真的话,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严晓春咬着牙恨恨地说道。
“不过,不管刘洪天怎样,他不应该成为你和刘伟之间爱情的阻碍,看得出,刘伟是真心爱你的。”
“如果凶手真是刘洪天,我怎么会和一个杀害我父母的凶手的儿子结婚呢?就算刘伟真心实意地爱我那又怎么样?我爸爸、我妈妈,还有我弟弟,若在九泉之下有知的话,他们绝不会原谅我。”严晓春一把抓住林栗的手,“林栗,你说这事会是真的吗?”
林栗望着严晓春,没有说话。
“你说呀。”严晓春摇着他的手,眼泪纷纷涌了出来。
林栗从身上拿出那张带血的松树图,“这是沈梅发生车祸时遗留在现场的半张残图,被许雅玲偶然捡到。”
“上面有什么?”
“我分析了图纸上沾着的痕量成分,发现含锌量很大,而纵树坡中土壤含锌量微乎其微,两者有明显的差异,说明这张图纸上沾着的土壤不是纵树坡的。”
“难道说是峡谷庄的?”
“对,图纸上的泥土应该来自峡谷庄某个地方的土壤。”
“这上面的血迹是怎么回事?”
“一般来说,从血痕来看,如果血滴垂直下落到图纸上,血的形状应当呈一个完美的圆形,但是这张图纸的血看起来更像从身体上渗出来的血渗透到了纸面上。我推测是受伤者把带血的纸条从身上拿了出来。”
“那么能分析出受伤者是谁吗?”
“尽管12年过去了,血迹的DNA仍然可以通过对比进行鉴别。根据我们的初步检验,血迹上的DNA与你的根本吻合,这意味着可能是你的直系亲属当中的一个。”
“你什么时候抽了我的血?”严晓春一愣。
“上周。在你的公司和刘伟的单位要你们做身体全面检查时,我要医生保留了你和刘伟的微量血液,以作DNA对比。”
“还有刘伟的?”
“没错。”林栗说道,“巧合的是,这张纸条的缝隙里有肉眼难看到的一根细小的毛发,其DNA与血迹不相符合。”
“不相符合?是不是说明这张纸条被另外一个人接触过?”
“是的,而且很巧的是……”
“我明白了,一定和刘伟的相符,对吗?”
“问题的症结在这里。”林栗说道,“能和刘洪天在一起的人只能是你父亲,而不是你家里其他人。这说明那次发生大爆炸之前,你父亲和刘洪天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而发生的事很可能与这张带血的纸有关。要弄清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得首先找到这张图的另一半,然后着手弄清图纸说明了什么问题。如果另一半没有被毁,且存在某个地方并能被我们找到的话,或许能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可是,如果找不着呢?”
“总会有办法。”林栗说道,“我会再次去峡谷庄,那里可能哪个地方藏着某个秘密。”
“我和你一起去,那是我最熟悉的地方。”
“行。不过,在此之前,你一定要设法接近刘洪天。”
“我明白了。”
“不,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是要你答应和刘伟的这门婚事。”林栗说道。
“为什么?”
“要得知12年前的爆炸真相,得想方设法接近他,在他身上取得突破口。刘洪天是有着一定地位和财力的人,一般的人很难接近他,只有这样才能取得接近他的机会。”
“可是……”
“要你答应这门婚事没说要你和刘伟马上举行婚礼,一切看事态发展吧。你和刘伟之间的感情,我不好说什么,究竟要怎么处理,你自己把握。但是,在目前这种情况下,你不妨利用一下刘伟。”
“但是刘洪天不会轻易答应……”
“见机行事吧。”林栗望了望天空,“下雨了。”说着,林栗从提包内拿出一把粉红色折叠伞递给严晓春。
“留着你自己用吧。”严晓春将两只手的手掌放在头顶,一路小跑着向附近的岐山路奔去,当她气喘吁吁地来到一家水果摊的凉棚下时,一个衣着时尚的性感女子撑着一把红伞从她面前走过。
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熟悉?还没来得及回忆起这个女子是谁时,细雨纷飞之中走过来一个小女孩,小女孩抱着一捆红色的玫瑰花,走近她面前,用着稚嫩的声音叫道:“姐姐,买束花吧。”
严晓春记忆的闸门瞬间被打开,前面那个风姿绰约的女人不正是她一直想找的那位玫瑰女郎吗?在她中学生时代卖玫瑰花时曾给过她20元。
严晓春拔腿追上去,同时大声喊道:“请等等。”
前面的女子仿佛没听到似的,仍然朝前赶路,直到严晓春连续冲着她的背影叫了几声,她才回转身来,表情冷冷地问道:“你叫谁啊?”
那秀气的瓜子脸,黑亮的眼睛,白皙的皮肤,尤其那副冷艳无比的表情,都与严晓春12年前看到的一模一样。所不同的是,玫瑰女郎的身材相比从前更加圆润丰满,皮肤比以前更加光滑,衣着比以前更加时尚高档。
“我叫你。”严晓春脱口而出。
“我不认识你。”玫瑰女郎扔下这一句就扭着身子朝前走去。
严晓春刚要追上去解释,旁边那个卖玫瑰花的小女孩又走了过来,站在她面前,发出很小的声音却有着让人难以拒绝的语调:“姐姐,买枝花吧。”
严晓春胡乱从身上摸索出一张10元钞票,往小女孩手里一塞,“给。”
接着,严晓春朝玫瑰女郎离开的方向继续追了过去。
然而,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小车驶到玫瑰女郎身旁停了下来,玫瑰女郎一猫腰,低头钻进车内,接着小车便飞也似的开走了。
这使得严晓春对这位玫瑰女郎的身份陡然产生了几分好奇。这是一位怎样的女子啊?她原以为是一辆普通的出租车,没想到竟是这样一辆高级的小车,看来玫瑰女郎的身份并不一般。
“姐姐,花没给你呢。”卖花的小女孩气喘吁吁地跑到她的跟前。
“小妹妹,这10元是给你的。你回去吧,当心别着凉了。”严晓春抚摸着小女孩的脑袋,不禁又想起往事。
待小女孩千恩万谢般地走开后,严晓春又朝着那辆劳斯莱斯车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那辆黑色的车早消失在滚滚车流之中了。只要玫瑰女郎仍然生活在这个城市里,严晓春想,一定有机会再次遇到她的。
雨仍在淅淅沥沥地下着,路上的行人和车辆被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水雾下。朦胧中,严晓春突然发现卖玫瑰花的小女孩仍然在前面寻找着买花人,她心里一动,连忙走上去,将身上的外衣脱下来,披在小女孩身上。
“小妹妹,你为什么下雨天也出来卖花?”
“我想为大哥哥买花,可是我没钱。大哥哥说过,他很穷的时候,很想买玫瑰花送给他心爱的女人,可是等他有钱的时候,他却不敢见他心爱的女人了。”
“你大哥哥是谁啊,他心爱的女人又是谁啊?”
“大哥哥就是曾经出车祸的植物人,那个他心爱的女人,他说是柚木最漂亮的女人。”
严晓春一怔,出车祸的是徐晓宝,最漂亮的女人难道是刚才遇到的那位玫瑰女郎吗?在柚木她还没见过比她更漂亮的女人。
“你叫什么名字?”
“黄丽倩。”
“这个漂亮的女人是不是刚才走过去的那位姐姐呢?”
黄丽倩摇了摇头。
“那是谁啊?”
“前不久煤气中毒死了。”
“你说的是朱樱梅啊。”
黄丽倩点了点头。
“你认识她吗?”严晓春指着玫瑰女郎的背影问道。
黄丽倩低下了头。
“你怎么啦?”
“我……”才刚吐出一个字,黄丽倩的眼泪纷纷掉了出来。
严晓春心里一惊,“小妹妹,你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