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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在报纸中找到杨任的年画,可是翻来翻去,都是报纸,而且都是被他们标识出车祸的消息。
我没办法了,我不是王八,就算是我学会了这几种算术,可是我不会镇邪的法术。当初我学过《杀鬼咒》,可是我试过很多次,并不是很灵,倒是王八念了管用。
我只能眼看着他们被鬼魂慢慢的附体。
我打算放弃,这是他们自作自受。他们也和我没什么交情。再说,我现在也的确没有能力帮助他们。
我慢慢地退到大门,准备走了。
“嘟嘟……”
茶几上的电话突然响起来,我在犹豫,到底接还是不接。踌躇一会,我拿起话筒。一个男人的声音传过来:
“天有三奇日月星 通天透地鬼神惊……”
“你说什么?”我对着话筒问道:“你是谁啊?”
“若有凶神恶煞鬼来临 地头凶神恶煞走不停 天清清 地灵灵……”
我明白了,这个声音是在告诉我镇鬼的方法。
我对着话筒急忙的喊道:“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明白。”
“天有三奇日月星 通天透地鬼神惊 若有凶神恶煞鬼来临 地头凶神恶煞走不停 天清清 地灵灵
弟子奉三茅祖师之号 何神不讨 何鬼不惊 急奉祖师茅山令 扫除鬼邪万妖精 急奉太上老君令 驱魔斩妖不留情 吾奉三茅祖师急急如律令敕”
话筒里男人把这个段咒语连续说了三四遍。我才大致记住。
我正要依葫芦画瓢,念出来。
话筒里又说道:“在你手心画眼睛。才管用。”
我身上一震,对着话筒喊道:“你是谁……”
“明天我来收东西,你等我。”电话在那头挂了。
我飞快的在双手上画了眼睛。然后对着鬼魂念起刚才刚学会的咒语。
所有的魂魄都顿时温顺驯良,这种感觉,我不是第一次遇到。我知道,这咒语是个驱鬼咒,并且由于我手心画眼睛的缘故,施展出来特别顺手。
“先回别墅吧。”我脑袋里刚刚闪过这个念头,所有的鬼魂都蹲到别墅的模型里。
还有两个鬼魂,无处可去,我也想不出太多办法,他们自行飘到厕所的角落里呆着。一个钻到镜子后面,一个俯在淋浴喷头的上面。这就是他们最爱呆的地方。
我找了杯子,装了冷水,含了口,分别向还没有神智清醒的两个人喷去。隔了好大一会,他们才渐渐醒转。
我坐下来,等着他们完全清醒。
抽了两根烟了,老板才恍惚的问我,“小徐,你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故意来的。”
“你做这些东西,到底是卖给谁?”我反问。
老板在迟疑。
我紧接着说道:“这个事情,不是你们该做的。”
看着老板一脸迷茫的样子。我突然意识到,我什么时候,也故弄玄虚的说些高深莫测的话来。我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你是不是专门来打探我们的?”老板紧张的说道:“你是有备而来。”
我干脆不说话,让他觉得他的猜想是对的。
老板还在迟疑,我说道:“看这个别墅的风格,我就知道是那个楼盘了。”
我把老板面前别墅的鬼魂放了出来,老板吓得发抖,嘴里念道:“天有三奇日月星……”
可那个鬼魂那里会听他的。
我摆了摆手,鬼魂回去了。
老板指着我的手,大喊起来:“你的手……你的手……你的眼睛……”
旁边的那个年轻人也清醒过来,连忙从沙发靠背后拿出杨任的年画,展开来,仔细看着。
老板说道:“你既然什么都知道,还问我们干嘛。”神情萎靡。
“你们做了多少了?”我问道。
老板说:“全部在这里,才二十六个……我们没有做害人的事情……他们都已经死了,我们才去收……”
我心里突然很难受。人就是不一样,有钱人讲究吃穿,连住都要讲究这些。买了这么贵重的别墅还嫌不够,还要收魂,用来坐镇宅邸,顺风水,驱外邪。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可不真的仅仅是比喻。
“你们以后别干这个了。”我劝道:“弄不好,就把自己搭进去。”
老板说道:“明天就要交货……”
“我知道”我打断他,“这个钱,你拿了也没福花……”
老板把我恶狠狠的看着。
我知道他认为我想贪图这笔钱,是啊,收一个魂魄到别墅模型里,再卖给开发商,报酬当然不菲。可是开发商把别墅的模型,安置在地基里,然后以此向业主漫天要价,比付给他的报酬肯定要多几十甚至上百倍。
我对老板说道:“你们把房子退了吧,我明天等他来。以后不要做这个了。”
“你不会要跟我抢饭碗吧。”老板虽然是笑着在说,可是脸上的表情难看的很,“你又不会做模型……”
我干脆来个默认。我想做什么,怎么可能告诉他。
我今天不打算回仓库了。
就在这个屋里睡觉。陪着这些倒霉的鬼魂。我把手心的眼睛看着,心里莫名的兴奋,我一点都不害怕了。想起我从前的胆小,现在不禁好笑。
我对年轻人说道:“雷震子的那张呢?我想看看。”
年轻人慌忙从沙发后掏了出来递给我。
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连忙问道:“两张年画,是谁给你们的?”
“一个医生。”老板不敢再隐瞒。
“精神病医生。”年轻人补充道。
我不再说话,仔细看着雷震子的年画。雷震子的画像,身躯并不大,倒是身后的一双翅膀,占据年画的大部分,非常的夸张。我连忙又把杨任的年画拿到面前,果然,杨任的年画,眼眶里的双手也是如此,十分突出。
我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不是兴奋,也说不上落寞。命运这个东西,本来就是当局者请旁观者迷。
我把所有的别墅模型都搬到客厅,依次摆好。
我也不要他们帮忙,看着他们一脸的舍不得,我知道,他们做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钱吗。
我本来就不是个有原则的人,想想也就心软。对老板说道:“好吧,明天那人来了,你们拿钱走人。”
“谢谢……谢谢……”老板说道:“报酬我们三个人均分……不,你拿一半……”
我问道,“报酬是多少?”
“一个一千块。”老板答道。
我心里一动,原来做这个还真是个挣钱的好办法。
三个人不再讨论这个问题。老板问我喝不喝酒,我说喝。老板吩咐年轻人去楼下的餐馆炒菜,买酒上来。
我问老板,是怎么想到要干这个的。
老板不再隐瞒什么,原原本本的告诉我,他本来是个木工,专门搞装修。一次给一个医生家里装修。那医生看他活做得好,就告诉了他这个财路。
老板说道这里,我连忙问道:“你是卖个医生的?”
“是啊。”老板说道:“我那里有能耐认识真正的卖家。”
我不说什么了,我心里大致有了谱,是啊,任何秘密组织,都要有敛财的方法。
年轻人带着餐馆的帮工,端了酒菜回来。
三个人就在屋里喝酒。我喝的醉了,把别墅里的鬼魂都招出来,看着鬼魂听从我的安排,在屋子里乱窜。我开心地哈哈大笑。
老板和年轻人吓得面如土色。
喝的烂醉的我,一直睡到翌日中午才醒。醒来后,我去厕所洗漱。然后端端正正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那个在电话里教我驱鬼咒的人过来。
午时一过,门外有人敲门。
老板连忙去开门。
人进来了,老板咦了一声。看来他并不认识来人。原来不是他说的医生。
我虽然也有点意外,但我毕竟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他们比我想的要直白的多。
来人我见过,电影院那个捣鼓音响的中年人。
那个中年人一看见我,嘻嘻的笑道:“徐师傅,不打不相识,我们有话好好说。”中年人从手上掏出一叠钞票,递给老板。
老板飞快的把钱点了点,看样子数目准确。
老板把钱分给我一半,我拿了。
那个中年人本来有点提防的表情顿时放松。
“我姓施。”中年人自我介绍:“上次的事情,我先赔罪。”
老板和年轻人拿了钱,站在屋里很不自在。
“你们先走吧。”老施对他们说道:“以后有活,蒋医生会来找你们……”
“不用了。”我打断老施,“这个活,我以后来做。”
老施非常欣喜,拉着我的手,“就是嘛,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
老板和年轻人准备走了。
我对他们说道:“算了,以后我们三个人一起干吧。”
老板和年轻人就开心起来。干这行,风险太大,他们有我帮忙。当然求之不得。
“你们先出去看看。”老施打发他们,“我和徐师傅有话要说。”
老板和年轻人出去了。
我和老施面对面坐着。一时无话。
但是这个事情总是要说的。我决定先开口:“王抱阳以前和我是好兄弟,你知道的。”
“王所长他是个好人……”老施说道:“可是他跟着老严……助纣为虐啊。”
我尽量的保持微笑,对着老施说道:“老严我见过,印象的确不好。”
“对啊,对啊。”老施说道:“糊涂啊……我可不是说你,我说的是王所长……他怎么能跟着老严这种人呢……”
“不管怎么样,王抱阳都是我的兄弟。”我说道。
“是的,是的。”老施都有点兴奋了,两个手相互搓着,“你是个明白人,我知道,我知道。”
我对老施说道:“才二十六个,少了点,等我再弄一些,凑齐了一起给你,好不好。”
老施把手扬了一下,“这个算什么啊,没事,没事的。你能给我们帮忙,才是大好事。”
我看见老施嘴上这么说,但脸上还是有疑虑。对他说道:“你知道我和王抱阳翻脸了?”
老施说道:“朋友间一时误会,都是正常的。你们两兄弟,会和好的。放心,放心。”
我说道:“只想挣点钱。”
“行……行……你过得这么拮据,不该啊,你是个有本事的人,不该为钱操心。”老施说漏嘴了。
就是他,他妈的一直在暗中盯老子的梢,还把我的背景打探的清清楚楚。
但我尽量压抑我的情绪,故作平静的说道:“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情,我管不着。”
我不能太操之过急。慢慢来,慢慢来。
他们缺人,缺少能对付的王八的人,可他们竟然真的以为我会帮他们和王八作对。
不对,他们不会这么想,他们知道我穷,想先拉我入伙,然后慢慢跟我洗脑。催眠,可是他们的拿手好戏,我不知道,我的智商能否和他们较量。我开始后悔我为什么不能像王八那么聪明了。
我真的一点把握都没有。但是我回不了头了。
我的底牌,就是我会算沙。
我没什么好说的了,老施坐着也无趣。起身告辞。我没有问老施什么时候再来找我,这个问题不需要我来操心。他比我急。
老施走到门口,我叫住他。
老施回头。
“谢谢。”我说道:“难得你把广告贴到我门口……”
我把屋子里的模型都摆放好。念了一遍咒。才放心走出门。
我要去找个朋友。很久没见过的朋友。是我初中同学,当年关系一直很好。后来我出门读书,他去当兵。早两年见过一次,他在一家医院开救护车,而我那时候天天送牛奶,寄住在王八家里。
见面后,两人很亲热,他拉着我喝了一次酒,可后来就没有见面。
一个原因是我觉得自己混得不好,在初中同学面前,有点自卑。另一个原因是我那时候和王八又是石础、又是赶尸的,焦头烂额,实在是没什么时间和老同学联系。
我的那个同学姓曲,名字叫带兵。既然是带兵的,当然是总司令。所以朋友们都叫他曲总。没想到他真的去当了兵。
我去了曲总上班的医院,直接在里面找救护车,很容易就找到他。
曲总见我来了,惊讶得很。问我从那里钻出来的,几年不见人,见了一面,又消失。
我说了些不知所谓的理由。敷衍过去。
正说着话,曲总接到电话,要出车。我连忙问,能不能跟着一起。
曲总说道:“正好啊,我们兄弟两个这么长时间没见面,多聊聊。我还担心你不愿,忌讳坐我的车。”
我说道:“我是这么迷信的人吗。”心里就有点惭愧,其实我就是冲着他的救护车来的。
曲总问清楚地址,立马带了两个医院专门抬人的男护工,开车出医院。车到了一个小区,曲总和护工抬着担架就往单元楼里去了。过一会担架抬了人下来,搬上这次接的病人是个老年人中风。还好不算严重,没什么性命之忧。
救护车一来一回,折腾半天,就到了下午。两人又聊了一会,医院的领导找他有事,留我在车上等他。
我一个呆在救护车后厢。
慢慢地,仔细地在车厢里寻找。我想的没错,这里有我想要的东西,九个暴死的魂魄还藏在车厢里。躲在两边座位下,有一个烧死,两个溺水,两个车祸,一个打架被捅死,一个跳楼,一个心脏病,一个吸毒过量。刚才我看到担架边还有两个紧紧跟着,一个老太婆,一年轻的汉子,是因疾病而死,死在担架上的。
这十一个鬼魂都是一年来死在车上的暴亡的鬼魂。一时不能脱身。
我蹲下身子,慢慢的把头伸进座位的下方,我打算先从那两个溺水的开始。我没本事一下子全部都收,相对来说,水鬼好收一点。我嘴里念着驱鬼咒,仔细的看着座位下黑黑的角落深处。
那两个水鬼,身亡的时候,还是十几岁的少年。他们很谨慎害怕,看见我了,连忙向角落深处躲去。我伸出手,往他们的方向摸索。
我捏住了其中的一个,他被我的手烧得吱吱的叫唤起来。我把手往回收,可他却拼命的挣扎,我手上滑溜溜的。几次都被挣脱,可我用手继续在角落胡乱摸索,想把他逮到。弄了半天都没法如愿。
我焦躁起来,满头大汗。这个事情,实在是不好干。我伸出双手,一只手拦着,另一只手把那个水鬼给逮住,这次我不急了,慢慢的一点点往回拉。拉的过程中,我总觉得我的汗水流到我的耳朵里,痒得厉害,忍不住想用手去抠耳朵,可腾不出手来。
我耳朵痒的越来越厉害,实在是受不了,就不停的摇晃脑袋。这脑袋一摆,就知道不妙。我眼睛余光看到自己耳朵边隐约有个人头。妈的个巴子,怪不得耳朵痒,肯定这个东西在往我的耳朵里吹气。
我把头一偏,脸正对着个鬼魂,怪不得这个敢招惹我,他是烧死的那个,一张被烧的焦烂的脸,和我相距不到一寸,脸上红肉油脂模糊一片。我好像闻到了一股焦臭。
“滚!”我对着这个烧死的鬼影大喊。
他一闪就消失了,融到座位下一坨很不起眼的黑色油渍里,那个就是烧伤人体,流出的油脂。
“疯子,”曲总在车外喊道:“你在叫谁滚啊?”
我连忙答道:“没有啊,你听错了吧。”
我嘴里说话,手上用力,把两个水鬼狠狠的扯了出来。抢在曲总打开车门之前,把两个水鬼拖到后车厢的空白处。
两个水鬼,在车厢里乱爬,我的脚胡乱的踢着,不让他们又钻到座位下面。
曲总打开车门,上了前面的驾驶座,对着我说道:“你跑到后面干嘛,到前面来坐撒。”
“没事,”我把水鬼其中的一个用脚狠狠的踩着,准备收到我手上的黄裱纸里。另外一个水鬼在车厢板上狂躁的翻滚。
曲总的脑袋从前面的座位向后够过来,“妈的,车里怎么这么多水。”
我说道:“是啊,返潮吗,是不是要下雨了。”
“你格老子在日白(宜昌方言:说瞎话)吧,”曲总把头伸到车窗外,又缩回来:“明明是晴天。”
我趁他把脑袋伸出去的那一刻,飞快的把脚上踩住的水鬼收了。
曲总在前面调整后视镜,嘴里说道:“你在念叨什么啊?”
“我在哼歌。”我答道。脚上一跺,把另外一个水鬼也踩住,水鬼被我踩的嘴里飙出一大摊水出来,我知道他很惊恐,我心里说着:我不整你,你放心,给我帮了忙,我就找个能人超度你们。
曲总开始发动车子。
可水鬼还是在脚下挣扎,发出尖叫。
曲总身体不动了,歪着脑袋听着,嘴里说道:“什么声音,车子出毛病了?上星期刚送去修啊。”
曲总下了车,围着车身走了一圈。我连忙把第二个水鬼也收了。他上了车,车子发动。这下他满意的把车开起来。
“你最好还是坐前面来。”曲总边开边说。
“没事。”我擦了擦头上的汗,“我觉得在后面挺好的,还可以躺下来。”
“你可千万别趟。”曲总在前面提醒我,“后面可是专门躺病人的,死了好几个在车上了。”
“是吗?”我故作惊讶。
“是啊。”曲总手扶着方向盘说道:“救护车就是邪,一个人开车的时候,我总是觉得后面有人……你还是坐前面来吧。”
我不再推辞,翻到副驾驶上坐下。
曲总开车去了一家餐馆,两个人点了菜,边喝边聊。我心情很好,和他有说有笑,不知不觉,就喝到半夜。晚上曲总就把车开到他的家,不容我推辞,非要我睡在他家里。
进了门,曲总用食指竖在嘴上,“嘘”。
我就不敢做声。
“你嫂子睡了。”曲总说道:“你洗了,就睡沙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