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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顾成川来找云念离,也是无奈之举。
在顾母出事之前,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原来顾家在京城的人际关系,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他先是去找了几家大的律师事务所,但是听说了这个案子之后,却没有一个愿意接的。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这种案子比较棘手,接了之后,输的可能性太大,所以人家不愿意接。
但是找到最后一个事务所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跟输赢没有什么关系,而是因为跟冷家有牵扯。
在京城,没有人愿意得罪冷家。
所以何必接这么一个烫手山芋?
顾成川走投无路之下,只好找了云念离。
虽然顾母有错在先,但是他做儿子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母亲一步步滑向更深的深渊。
当然,他承认,他来找云念离,也是看准了对方不会拒绝自己,因为就接触下来的这段时间来看,对方真的很是善良又心软。
甚至,他觉得,这个女人,对自己有一种无原则的包容。
他知道肯定跟过去的事情有关,但是他找了资料,却并没有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应该是被有心人动过手脚了,所有关于他失去的那段记忆,统统都不见了踪影。
所以顾成川虽然不知道自己跟云念离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也知道,不管怎么说,云念离不会拒绝自己。
果然,云念离没有拒绝他。
虽然没有自己接下这个案子,但是也说了,要安排事务所的人接,既然对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他除了感激,也没有什么好说了。
原本既然达到了目的,就应该告辞了,但是仿佛是鬼使神差般地,顾成川看着云念离,突然问道:“云律师,我们以前,到底是什么关系?”
云念离原本松着的一口气,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她看着顾成川,一时之间,竟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们是什么关系呢?校友?朋友?还是追求者和被追求者的关系?
不管是哪一种,她似乎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关于过去的那些事情,她虽然在脑海中演练过千万遍,要怎么告诉他,但是真的到了这个档口的时候,却还是无论如何都张不开这个口。
所以她跟顾成川,默默地对视了很长的时间,最终,就在顾成川想说,算了,不方便回答就不要回答的时候,她却突然说道:“嗯,以前我们确实认识。”
顾成川没有说话,这一点,他早就预料到了。
云念离这边,既然已经开了口,再往下面说,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了。
只听到她说道:“其实说认识也不是很准确,准确地说,我们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云念离并不想说以前顾成川喜欢自己的事情,现在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而且当初谁也没有主动捅破这层窗户纸,所以再说,没有任何意义不说,甚至还会引起别的矛盾。
顾成川深深看了一眼云念离,然后缓缓地问道:“是吗?那为什么大家都要向我隐瞒这件事情?”
云念离被问到这个问题,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说道:“因为在我们认识期间,发生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情,你在忘记我的同时,也忘记了那些事情,我们都觉得这样对你比较好,所以才都没有说。”
顾成川哦了一声,然后低下头去,沉默了良久之后,才说道:“既然是不好的事情,那我便也不再多问了,其实我问这个,也只是好奇,因为有时候做梦,我总是会看到一个身影,很像你。”
云念离的心里一涩,也是沉默了良久之后,才说道:“其实有一件事情,我也想告诉你很久了。那就是关于你出车祸的事情,其实确实跟我有关系,当时我们在一起,当时因为车速有点快,突然前面出现了一辆车,你踩了急刹车,但是后面的车直接撞了上来,所以我们的车冲向了悬崖边,然后为了让我活下来,你让我跳了车,在我跳下来之后,车便失控掉入了水里。”
在顾成川的记忆力,便是连这段都没有的,他们只是一直告诉他,他当时是出了车祸,但是从来没有人告诉他,原来出车祸的时候,原来还有人在旁边,更是没有人告诉他,是为了救身边的人,自己才会掉入水中的。
“这件事情,我在心里憋了很久,当时没有找得到你,所有人都以为你不在了,所以我也参加了你的……但是好在,你还活着,所以给我这个机会,亲自跟你说声谢谢,还有对不起。”云念离越说越顺,所以一股脑地说了下来,说到最后的时候,已经有了微微的哽咽。
顾成川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才终于挤出了一个有点勉强地笑容来:“原来这才是你对顾家没有原则的原因。其实我知道,你给了晴儿两百万。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会选择救你,但是我想你对当时的我而言,应该是属于很重要的人吧。所以那是我自愿的,你也不用背上任何心债,给晴儿的钱,我会尽快还给你的。”
顾成川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跟之前相比,没有任何变化,显然并不是随口说来虚伪的话,他本性如此,一向待人比较温和亲厚,所以就算是知道了这些事情,他也不想用这个来做任何交易。
云念离却因为这句话,眼泪顿时落了下来,这个男人,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家里乱成这样,跟自己都脱不了干系,就算顾家本来就已经走上了下坡路,但是自己也绝对是那个推波助澜的一个。
但是尽管这个,在这个男人的心里,却从来都没有留下过任何不好的印记,他仍然柔软,也还是那样认为这些事情都是自己做的决定,那所产生的任何后果,都跟别人无关。
“你别哭啊,不然会让我觉得说错了话的。”顾成川向来对女人的眼泪没有什么抵御能力,现在看到云念离突然在自己面前嚎啕大哭,变得更加不知所措起来。
但是云念离却不管那么多,只是趴在了桌子上,不管不顾地哭起来。
其实她的心里,从来都没有释怀过,她在伦敦的时候,还一直在想,如果可以重新来过的话,顾成川还会不会做同样的选择,他落入水中的那一刻,有没有后悔过?
她曾经有一段时间,被这个想法折磨得寝食难安,就是因为有一次住在廉租房的时候,突然遇见了一场火宅,在那一瞬间,她只有逃跑的念头。
而从火场逃出来之后,她才意识到,原来在生死的关头,人的本能都是要自己逃跑,要活下去。
但是当初顾成川却毫不犹豫地做了让她跳车的决定,可见,在他的本能中,是她的安危排在第一位。
这种清楚地认识,让云念离的内心充满了羞愧和自责。
所以在这个世界上,她最对不起的人,和最辜负的人,就是顾成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