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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州知府果然如约送来了给吴州城的补给,如此,吴州城的士卒便都安了心。
而在同日,岳琼派来的人到了吴州城外。
白枫来衙门禀告的时候燕迟正在给秦莞讲解大周的堪舆图,一听这话,自然往营中去。
秦莞心中好奇,便也跟了过去,却也没打扰众人议事,只先往伤兵营而去。
到了伤兵营,便看到古凌正在看着底下的士卒们分发汤药。
秦莞在朔西主营只是便见过古凌,若虞七,肖澄几个,对燕迟忠心,又年轻,在他们面前,秦莞便随性一些,而对着齐先生和楚非晟等人,秦莞一半将他们当做燕迟的臣属,一半又将他们当做长辈,便多了几分敬重。
见古凌没有去西营,秦莞便道,“不是说安阳侯派了人来,你怎还在此?”
古凌恭敬垂眸道,“属下守在此处便可,若有需要再过去。”
燕迟在秦莞面前提过几次古凌,说他乃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良将,而比起虞七等人,他更显得沉稳许多,尤其适合做一方统帅,秦莞打量了古凌片刻,倒也觉得此话十分中肯,见他对伤兵营也如此事无巨细,自然也颇为感怀。
于是便同古凌在此发放汤药,又给受了伤的士兵看诊,如此忙了半日,西营方才着人来请。
古凌这便和秦莞一同到了西营去。
中军大帐之中其他人都已经散去,只有燕迟和虞七几个在里面,见秦莞来了,其他人纷纷行礼,燕迟见秦莞和古凌一道过来,道,“去伤兵营了?”
秦莞颔首,“是,没想到古将军整日都在伤兵营中看着,忙了一会,便一道过来了。”
燕迟当着他们几个也不避讳,拉着秦莞坐在了自己身边。
秦莞便问,“如何?义父那边怎么说?”
岳琼是秦莞的义父,这一点秦莞如何都不能忘记,她这般一说,虞七几个面露诧异,对于京城的事,他们知道的并不多,燕迟闻言叹息道,“安阳侯想同我见一面,若我应答,明日他们的人便回去送信。”
秦莞挑眉,“他在丰州,如何相见?”
燕迟拉着她起身道,“适才已经商议过,若是不和丰州联手便罢了,若是联手,自然我们要离开吴州去丰州,这里,此处又一处原野,叫五丈原的,此处距离丰州城只有五十里路,而如今戎蛮大军就在这个地方。”
燕迟点了五丈原东北方向一处,秦莞心底便了然了。
“那你如何决定?”
燕迟眼底有两分深思道,“安阳侯让人信任,可其他人却不一定,若是要见面倒也尚可,不过我得见见燕麒等人。”
“探探其他人的虚实?”
燕迟点头,又看向古凌,“你如何看?”
古凌道,“安阳侯想来不会使诈,只是我们一旦离了吴州城,便失去了据城而战的优势。”
燕迟“嗯”了一声,“这也是本王担心的,所以刚才让使者去歇下,我们得好好想想,若是没有决断,让他们在此住上个几日也没有关系……”
燕迟并非一点机谋都无,他是为了歼灭戎蛮而来,却不是为了帮安阳侯而来。
而且他带着的朔西军将士,都是他的兄弟,绝没有为了帮外人而让自己折损过大的道理。
古凌见燕迟这般态度便放了心,“殿下便是要应承,也要晾晾他们才好。”
秦莞一听这话笑起来,燕迟见状也笑道,“是不是看不出?他面上瞧着老实沉稳,在战事上,却也有颇多心思,是绝不肯让自己人吃亏的。”
秦莞笑意更深,古凌见燕迟二人这般少见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虞七上前道,“殿下,属下也复议。”
燕迟笑,“知道你们的意思,且放心便是。”
最终,燕迟并不着急给那二人答复,如今燕迟顶着反贼的名头来吴州,解了吴州之困,而丰州不比吴州这般紧要,他也不知道丰州到底用心为何,自然要观望观望,到了晚间时候,来的使者又要求见燕迟,却被负责接待的肖澄拒绝,使者无奈,又要求见秦莞,肖澄见状没了法子,只要先去问燕迟,燕迟闻言,却是一口否之。
外面古凌等人负责分发新的补给,受伤的兵将也要休养生息,而燕迟却在衙门之中向秦莞教起了兵法来。
“兵者诡道,比如说如今,吴州,丰州,和戎蛮,这三足鼎立之势,若有任何一方急功近利,便要一败涂地,从丰州到五丈原,要行半日功夫,而戎蛮也在丰州半日路程之外,如此,你该如何破局?”
秦莞细细看着地图,“和丰州联手?”
燕迟又道,“那若今日的局面,我们该如何?”
秦莞眉头皱起,燕迟又道,“古凌说我们得晾一晾他们,你道为何?”
秦莞懵然不知,燕迟便道,“戎敌在我们这里吃了败仗,已经心有忌惮,若此时我们趁势追上去,他们早已有了防备,得知朔西军在此,他们一边打丰州,只怕也怕我们联手,既是如此,我们就先不如他们所愿,看上几日我们没有动静,他们便知道我们没有联手之心,而我们也要在他们最疏忽之时出击。”
秦莞有些恍然,起先还以为只是为了吊一吊丰州的胃口,让他们知道朔西军并非任人摆布……
说话间,燕迟又指了指舆图道,“眼下蛮族还剩下十多万人马,若我们要出兵,该如何进攻?”
秦莞看着地图上的方位,道,“戎族每日都要派兵去攻城,我们,可否偷袭他们主营?”
燕迟闻言大笑,忍不住在秦莞唇上亲了一下,“自然可以!”
秦莞在燕迟腰间捶了一下,燕迟抱着她去拿一旁放着的兵书,“用最少的兵力,发挥最大的效用,如此才能以少胜多,上兵伐谋,就如同下棋一样,你擅棋道,论起兵法,自是一点就透。”
秦莞笑道,“我也知道有个典故叫‘纸上谈兵’……”
城中等待无趣,燕迟见秦莞无聊之下看起了兵书才与她说上一说,如此消磨时间罢了,而燕迟渐渐找出了这其中的情趣所在,自然更是乐意,二人这几日时而说上两计,如此秦莞论起兵策倒也能侃侃而谈几句,虽说是纸上谈兵,却也明白了带兵打仗靠的是智谋,由此,自然更觉燕迟厉害。
到了第二日,燕迟还是未见丰州城使者,如此二人便急了,连忙送信回了丰州,岳琼收到信颇为失望,自然又亲笔手书一封叫人送去吴州,势必要让燕迟答应才好,燕麒如今学的乖觉了,虽然心底不赞成,却也不明着说来,只是连连朝着京城送信,而没两日,京城的回信便来了。
看到了皇帝在信中的说辞,燕麒一双眸子顿时精光四射!
鲁霄在燕麒跟前道,“殿下,皇上如何吩咐?”
燕麒道,“父皇说,可暂时除戎蛮,可反贼之罪不可恕,令我见机行事。”
鲁霄闻言有些不解,“意思是让联手?”
燕麒点头又摇头,一双眸子很快闪出了寒芒来。
而同一时间,也有一封信送到了岳琼的手中,却是安阳侯府送来的。
岳琼拆开来信一看,这才知道原来岳凝已经走了半个月,而和燕泽的婚事也因此耽搁了,本是抗旨的大罪,幸而太长公主还有几分薄面,而怡亲王府也未曾追究,只是岳稼想要请官北上却没有被皇帝准许。
岳琼看了这封信,长长的叹了口气,岳琼说要西去,可又能去哪里呢?燕迟和秦莞都来了吴州,便是到了朔西,又哪里见得到人?岳琼无奈万千,既担心女儿,又被眼前的战局所困,一时心力憔悴,又连忙回信一封,只叫尽量联系上岳凝,万万不可出事才好——
岳琼因家书烦恼之时,夜幕之下的吴州城外来了两匹瘦马!
马背上一男一女,皆是劳顿模样,城楼之上的人看到了底下两个人,心觉诧异,便问,“尔等何人?!报上名来!来吴州城何事?可是城中百姓?”
底下男子喊了一声,“我们是来拜见睿王殿下的,速速让我们进城便是!”
城楼上的人一听便是一惊,如今这个时节,别有用心者应该不敢这般单枪匹马闯过来,仔细看了半晌,也的确只有这两个人,于是不敢多加阻拦,连忙让底下人开了侧门。
侧门一开,二人便入了城,众人一看,只见二人虽然风尘仆仆,却也是华服加身仪态不凡,于是不敢耽误,立刻带着两个人去衙门见燕迟和秦莞。
燕迟和秦莞本都打算歇下了,却忽然听到白枫进来说,“殿下,王妃,外面有客求见。”
燕迟和秦莞互视一眼,二人穿了外袍出来,燕迟道,“这吴州城中有什么客人能来求见?”
话音刚落,一道爽朗的声音笑道,“难道我们算不上客人吗!”
一听这话,站在燕迟身后的秦莞立刻睁大了眸子,她忙不迭走出门来,一眼就看到了从外面大步而入的魏綦之,看到魏綦之,秦莞本就惊讶无比了,再定睛往魏綦之身后一看,却是看到了一身短打劲装的岳凝!
秦莞立时轻呼一声,“你们怎么来了此处?!”
燕迟也惊的不轻,魏綦之上前道,“我先到了朔西,却得知殿下已经发兵了,在回去的途中遇到了郡主,郡主说想找殿下和王妃,如此,我们便走蒙州以东过来的,只用了十日功夫就到了!”
岳凝看到秦莞,面上带着几分薄笑,却没说话,秦莞见岳凝一身尘土,心疼不已,忙上前来拉了岳凝的手。
按理说岳凝如今应该在京城之中才是,她和燕泽的婚事也早就过去了,可她却出现在了这里!
按照时间推断,岳凝是必定没有成婚的……
秦莞万千言语都堵在心口,却没着急问,“快进来快进来,你们今日赶了多久的路?”
魏綦之笑道,“赶了一日的路了。”
秦莞立刻吩咐白樱让厨房准备饭食,又叫白枫收拾屋子,而后留了岳凝在自己这里洗漱,魏綦之则被带去了厢房洗漱,岳凝既然来了,秦莞也顾不上别的了,只顾着带她沐浴,浴房之中,岳凝趴在浴桶之中眼眶微微湿润道,“我这么过来,没有给你们添麻烦吧。”
秦莞正给她洗头发,笑道,“怎么会,我只是看你累得很,很是心疼。”
秦莞说着,却还是没问京城的事。
岳凝自己却忍不住道,“我临成婚之前跑了,留了一封信。”
秦莞动作变慢了,岳凝继续道,“我什么都知道了,那一日……我在三哥的书房之中发现了他和皇后的信,之后又遇到了一次展扬,展扬将此前他和你一起查那诛邪道场案的事说了,我便猜到了,难怪你之前几次欲言又止,却没想到是这个缘故……后来我设计,说我见到了宁不易之前的旧仆人,他果然中计,如此我便肯定了,我在家中纠结了几日,得知蛮族的事出了,便跑了出来,想去朔西找你,却不想你们出兵了,幸好遇到了魏綦之。”
岳凝还是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出门,她说着,秦莞又觉心疼的不行,对京城的事不再多问,只是道,“怎么遇上魏綦之的?你二人这一路可还顺遂?”
“在豫州南边遇到的,我想从豫州去朔西,走了几日在豫州落脚的时候遇到了他,说来也巧得很,豫州城那么大,我们偏偏就住进了同一家客栈,他本是要在豫州谈马匹生意的,知道我想找你,便说他知道你在哪里,便护送我过来了。”
岳凝说话之时带着几分感激,秦莞笑道,“幸而不是你一人,如今北边几座城池都被蛮族盯了上,城里的百姓恍然不安,许多都逃去南边了,路上也是乱的很,你一个人少不得要出事端。”
岳凝“嗯”了一声,“我知道,路上遇到了几次逃难的,还遇到了一小股匪盗,不过都是有惊无险。”
从前魏綦之对岳凝便上心,此番岳凝逃婚出来,这二人一路上又经历了不少磨难,即便没什么暧昧情愫,可感情比此前是大不相同的,秦莞心中知道,却也没着急问,只将岳琼在丰州的事告诉了岳凝。
岳凝便道,“如今战局是哪般?我没脸去见父亲,还是现在你这里待着吧。”
秦莞笑,“不着急,指不定过两日义父就要过来呢。”
说着,便将如今的局势告知了岳凝,岳凝可是比秦莞更擅长兵战的,一听这话便明白过来。
等沐浴完,外面魏綦之早就梳洗完和燕迟坐在暖阁说话了,看到秦莞和岳凝出来,二人都站起了身来。
燕迟道,“饭食都备好了,我们去偏厅吃饭说话。”
而后一行人便入了偏厅,坐下之后,魏綦之先敬了燕迟一杯,“第一杯先敬睿王殿下,这些日子我少不得要在此处待着,还请殿下多多收留,说来,我还给殿下带了一份礼物——”
他们本就是旧识,燕迟自然乐意,听见礼物二字眉头一挑。
魏綦之笑道,“殿下想要多少战马,我便能给殿下多少战马!便是想要兵器,我也能给殿下找来!
燕迟大笑,“此前便有意等你,奈何事情有变,此杯我亦敬你,你护岳凝一路过来,多亏了你。”
这话正是秦莞想说的,魏綦之闻言看了岳凝一眼,抬手便一饮而尽。
二人都饿了一天,自然是先好好用饭,用完了饭,秦莞便说要和岳凝一起睡,将燕迟赶到了暖阁里去,燕迟无奈至极却也只得遵从,魏綦之则回了厢房,待秦莞和岳凝躺下,二人先说了朔西和京城的诸多事,而后岳凝便又说起了燕泽,如此,直说到听见了鸡鸣声二人才沉沉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