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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大早,秦莞如常入宫给太后请脉。
这一日的太后看起来和往常并无任何区别,只是精神越来越不好了,秦莞请完了脉,太后也不问她的病况如何,只让陈嬷嬷去府库之中找东西,“我记得那个时候皇上最喜欢的几方砚台都放在府库了,都是最好的湖州端砚,还有几块松烟墨,存了这么多年了,我都快忘记了,找出来给皇上送去。”
陈嬷嬷笑着应了,秦莞问太后,“太后娘娘怎么忽然想到给皇上送这些呢?”
太后笑盈盈的道,“这些都是他年轻时候喜欢的东西。”
秦莞点了点头没说话,太后又道,“这些年他太辛劳了,我这个做母后的未曾好好关切他。”
这话没头没脑的,秦莞一时没反应过来,太后看着窗外的燕绥道,“我瞧着小九是个喜欢习武的,也喜欢舞剑,打算请个大剑师回来教他,你觉得如何?他和你亲近,如今我身子不好了,你得多看顾他。”
“您放心吧,我看着也觉得九殿下是真心喜欢的,教他没错的。”
太后点点头,“那便好,小九的性子,有个喜欢做的事是极好的。”
窗外,燕绥站在寒风之中,正按照岳凝说的步伐练习,他并非寻常孩童好动才学舞剑,看着他一板一眼的模样,便知他是认真想学好的,如今宫里事端未平,燕绥又停了进学,若是再没个喜好自然不妥。
太后看着燕绥小小的身影却好似陷入了怔忪之中。
没多时陈嬷嬷回来,身后侍奴果然捧着两个檀木盒子,太后看见了,眼神又是微微一暗,“拿过来我看看。”
陈嬷嬷将盒子捧到太后跟前,太后将盒子打开,只见里面果然摆着端端正正的砚台,几块松烟墨更是被包的好好地,太后看着这些东西喃喃道,“当年他们开始进学,这些东西自然都要最好的,这几块东西是从岭南大儒贺千山那里得来的,给皇上送去,皇上却舍不得用,便放下了,一转眼已经二十多年了。”
太后摸了摸盒子表面,又将盒子盖上,片刻之后忽然改了主意,“算了,放在我这里吧,不送了。”
陈嬷嬷有些不解,秦莞看着这样的太后却是不安。
“太后娘娘为何不送了?”
太后摆了摆手不愿多言的样子,没多时便觉困倦,秦莞只好和陈嬷嬷一起将人送去内室歇下。
眼看着太后歇下,秦莞又诸多交代了陈嬷嬷方才告辞离开,从正殿走出来,却见燕绥拿着手中未开刃的短剑,正指着一个小太监道,“你,来打我……”
这话一出,那小太监顿时白了脸,“九殿下,小人可不敢冒犯您啊。”
燕绥眉头紧皱道,“我手中的短剑未开刃,不会伤你。”
小太监哭笑不得,“别说伤小人了,就是您要了小人的命,小人也不敢违抗您,小人是害怕伤了您啊。”
小太监这话说完,人都快哭了,燕绥皱眉道,“伤我我也不会怪你!”
小太监噗通一声跪下,“九殿下,您就要为难小人了,小人真的不敢。”
燕绥皱眉片刻,“我赏你百金,如何?苏嬷嬷此刻不在,无人敢怪你,便是祖母怪你,我也帮你说话。”
那小太监口中的“不敢”二字顿时堵了住,寻常做小太监的想攒点私房钱太过不易,可眼下燕绥一开口就说要给他一百两金子,便是他的命都不值一百两金子啊!
小太监屏住呼吸定定的看着燕绥,良久,忽然眸子一瞪,“那好,那小人就听殿下的。”
燕绥耸了耸鼻子,似乎有些无奈有些鄙薄,却是后退一步,摆出一个很像样子的起手式,那小太监起身,活动了一下拳脚,可很快觉得燕绥就到自己腰间的身量,他如此太过可笑,于是他手腕一转佯装威势的道,“殿下小心了,小人要出手了。”
说着,小太监不痛不痒的想要去打燕绥,可一拳下去,却是刚好擦过燕绥的身子而过,根本不伤燕绥分毫。
燕绥的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一双眸子定定的看着小太监,也不多言一个字,竟然看的那小太监满头大汗。
小太监嘿嘿赔笑一下,缩了缩脖子道,“重来重来,小人会认真的。”
燕绥后退一步,那小太监眼珠儿一转,咬了咬牙,猛地朝着燕绥一拳挥来,燕绥侧身一躲,短剑顿时一挥,那短剑虽然短,可小太监已经近身,见燕绥挥剑,还是下意识的一让,这一让,那一拳便完全落空了,然而很快小太监意识到未开刃的短剑伤不到自己,于是小太监又是一拳打了过来,可这一次,燕绥却是不避让,他利用身高的优势,十分灵巧的一躲,而后手中短剑猛地刺向小太监肋下三寸之地——
“啊”的一声惨叫响起,那小太监又惊又疼的捂着肋下倒在了地上,瞬间疼的汗水都滚了下来,他盯着得手后一脸平静的燕绥,“殿下你……”
抱怨自然是不敢抱怨的,小太监连大神喊叫都不敢,只捂着肚子蜷缩起来不停的喘气。
燕绥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侍女们有些惊讶,却是不敢上前,秦莞看到这里方才向前走去,她心底也是惊讶的。
适才燕绥刺的部位乃是小太监的肾脏,如果这把剑开刃了,被刺中肾脏的小太监必死无疑。
秦莞不知道这是意外还是燕绥有意为之。
“殿下……”
秦莞唤了一声,燕绥惊讶的转过了头。
看到秦莞走近,燕绥张了张嘴吧,似乎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一旁的小太监连忙爬起来跪在地上,秦莞看了那小太监一眼,走到燕绥跟前蹲下道,“这是谁教你的?”
燕绥垂下眸子,握着短剑的手也垂了下来,他的眉头有些执拗的皱着,片刻才道,“有一次看到宫中的侍卫比武之时听到的,他们说若要攻击人之肚腹,刺后背肋下位置最佳。”
说着又极快的看了秦莞一眼,“我的剑没有开刃。”
秦莞心中明了,看了一眼那疼的眼眶发红的小太监道,“你下去吧。”
小太监磕了头,连滚带爬的退下了,秦莞则拉着燕绥坐到了一旁的凉亭里,“殿下很厉害,只是偶尔看到别人如此做便记住了……”
燕绥眼底顿亮,定定看着秦莞,好似不敢置信秦莞在夸他。
秦莞笑着理了理燕绥乱乱的墨发,“殿下很有天赋,既然如此,就不要浪费这等天赋,就好比我长于医术一样,现在殿下的剑没有开刃,可将来殿下会有自己的宝剑,到了那个时候,如果有人敢伤殿下,殿下就要像今日这般毫不犹豫的刺下去,可殿下绝不能做暴虐之人,可好?”
燕绥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唇角扬起,整个人都散发着稚嫩的朝气,“好!我答应你!”
秦莞也笑开,给燕绥擦了擦汗,又从袖子里掏出一颗糖粉栗子糕来,燕绥极快的回头看了一眼,好似得到了宝贝一样的打开油皮纸,又几口吞下了这块甜糕,吃完了,好似未曾餍足的猫儿一样将嘴唇上的糖粉都添了去。
秦莞无奈笑开,“殿下正在换牙的时候,不可嗜甜。”
燕绥近来有一颗牙悬悬欲落,可他却不愿别人提起,秦莞一说,他顿时面颊微红有些不自在,秦莞看的好笑,正在这时,苏嬷嬷出现了,秦莞便吩咐苏嬷嬷带燕绥去喝水,自己则先走一步。
她没忘记和燕泽的约定,此刻已经近了午时。
离开寿康宫,秦莞一路走到了正阳门之外,这几日禁卫军明显变多了,然而看到秦莞出现,禁卫军还是不敢过多盘查。
等出了宫,秦莞一眼看到了一辆青布小马车停在宫门之外,马车旁边站着的赫然便是檀香。
秦莞带着白樱上前去,檀香道,“拜见郡主,殿下此行未来,小人来接您。”
秦莞点了点头,看檀香准备了马车,便让等在外的秦府马车回了侯府,自己上了檀香的马车。
檀香驾车,调转马头朝着城南行去,秦莞本对城南还算熟悉,可檀香驾车却全都走的是小路,没多时秦莞便不认得路了,若非身边跟着白樱,秦莞只怕还要觉得危险。
马车顺着城南的小巷弯弯绕绕的走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方才缓缓停了下来,秦莞掀开车帘一看,却发现马车停在了一处低矮的民宅之前,这处民宅并不显得破旧,相反白墙灰瓦,有种简谱而雅致之感。
檀香在外道,“郡主,到了,请吧——”
秦莞走出马车,只见此处小巷清净无人,也不见燕泽的马车。
看了一眼半掩的院门,秦莞知道燕泽就在这院子里。
秦莞带着白樱走到了门前,檀香将门推了开。
这是一处一进的小院,院中没有影壁,只有一个方形的花圃,花圃两侧是两个极大的水缸,水缸之中种着睡莲,可此时早已凋敝,而正房的门紧闭着,看不出屋内有没有人。
秦莞脚步微顿,转头看了檀香一眼,檀香抬手一请,“郡主请进屋……”
秦莞挑眉,缓步朝着正屋走去,檀香跟在秦莞身后,等走到了正屋门前,秦莞要推门的时候手下意识一顿,不知为何会,她总觉得这屋内并无人,“吱呀”一声,门被推了开,屋子里光线有些昏暗,秦莞只依稀看到了简单的家具,而在屋内正北方向靠墙的地方,却似乎放着一张罗汉榻。
檀香站在秦莞身后道,“殿下要请郡主帮的忙,就在屋内。”
檀香说完,秦莞道,“世子殿下在何处?”
檀香道,“稍后殿下便会来……”
秦莞皱眉,让她帮忙,可他却还没来,这屋子空荡荡一点声音都没有,是让她做什么?
秦莞心底生出几分警惕之心来,看着尽头靠墙的那张罗汉榻,她抬步进了门。
一进屋子秦莞便感到一股子凉意扑面而来,这屋子显然没有多少人气,寻常只怕无人来住,打眼一扫,屋子的布置更是极其简单,秦莞可以确定这屋子寻常不会来人。
整个屋子,除了那张好似放着什么的罗汉榻,没有别的吸引秦莞。
秦莞抬步朝那罗汉榻走去,走得越近,越是能看到那罗汉榻之上盖着一张缟素白布,白布隐隐起伏,却是看不出白布下面是什么,秦莞眉头越皱越紧,终于走到了罗汉榻跟前。
白布虽有起伏,可底下的东西并不大,甚至给人一种这白布盖着只是为了遮挡尘灰之感。
白樱在秦莞身后道,“小姐,不如奴……”
白樱说着就要上前,秦莞却抬手制止了白樱,她眯眸倾身,而后眼神一冷,毫不犹豫的将白布掀了起来。
白布一掀,饶是秦莞见过许多大场面也不禁背脊一凉,因为当先入眼的竟然是一颗颜色发灰的骷髅头骨,随着白布掀起的越多,秦莞接着看到了人的胸椎骨架,肋骨髋骨再往下……赫然是一具完整的人的骸骨!
秦莞眼瞳微颤,手中白布亦滑落在地。
看着眼前这具特征明显的女子骸骨,秦莞忽然就知道了燕泽要她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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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