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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给薄染打了阵以后,绞痛的状况减弱。
躺在软床上的薄染已经大汗淋漓,像从水里浸了一圈似的,脸色像败了的墙灰,没有一点血色。
医生拿着彩超片,神色凝重:“孕酮太低,无法维持正常妊娠。孩子可能……保不住了。”
薄染的心中一痛,像是有一块巨石沉沉砸下。
为了这个孩子,她和裴锦年付出了多少努力,裴锦年到现在还生死未卜,而她一直支撑到现在,怎么可以说没了就没了?
她用仅存的力气拽住医生的袖袍,哀哀乞求:“医生,我求求你,无论用什么办法,救救我的孩子……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下床了,让我吃什么药都行,我求求你……”
医生叹了口气,将彩超片拿给她看:“本来你身子就弱,维持一个胚胎都困难,偏偏怀的还是双胞胎。”
薄染木楞的看着医生手里的彩超片,她其实什么也看不懂,只是觉得惊讶。
本来怀双胞胎是件喜事,可偏偏连遇劫难……
彩超大夫指着屏幕告诉她,哪里是两个孩子的心脏,哪里是孩子们的脊柱,薄染看着看着,眼泪就流下来——
对不起,孩子,让你们降生到妈妈肚子里。
如果能在一个健康的母亲肚子里出生,一定会是对可爱活泼的双胞胎吧。
薄染不想放弃,紧紧抠着医生的手背:“医生,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医生也叹了口气:“先再打几天黄体酮看看吧,实在不行,就只能清宫,免得拖延下去,大人小孩都保不住。”
薄染咬着齿痕斑驳的唇,用力的点头:“谢谢您,医生。”
*
彩超室外,小丫头双手抱肩,垂着头在走廊上走来走去,一只脚上还光着只穿了双彩条袜子,跟小大人似的眉头紧皱,唉声叹气。
突然,咚——撞上一堵人墙。
小丫头垂着的视线里只看到一双坐着的长腿,张口就抱怨道:“没长眼啊,人家正烦着呢。”
一抬头,对上那双和自己有些相似的深邃双眼皮,愣了愣。
本能的脱口而出:“爸爸……”
坐在轮椅上的裴锦年,依旧是一副万古不化的冰块脸,严肃冷沉的表情令小丫头不寒而栗。
裴念拿手背抹了抹眼皮,又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惊讶的用小肉手指着他的鼻子:“爸爸……你怎么来了?”
身后推轮椅的李婶见状,急忙上前一把握住她软软的手指,阻止她这不礼貌的行为,同时悄声在小丫头耳边解释道:“你爸爸今晚醒了。”
“你妈妈呢?”裴锦年醒来后,第一次在小丫头面前开腔,依然是波澜不惊的语调,平淡的眼神若有似无的瞟了眼旁边的彩超门。
果然,小丫头伸手朝那指了指。
裴锦年便滑动轮椅要进去。
情况特殊,小丫头也没察觉,爸爸说的是“你妈妈”,而不是“染染”。
小丫头赶忙上去双手拦住:“医生在里面给染染做检查,不让进……”话说到一半,接收到哪两道寒冽的目光她脖子一缩,乖乖的退到了一边。
就在这时,门从里面打开了。
两名护士扶着推车出来,薄染了无生气的躺在上面,侧垂着头,目光掠过门口的人时,突然间睁大了眼睛——
裴锦年穿着卡其色的短风衣,坐在轮椅上,风衣下面露出黑色的裤脚,深夜医院走廊的白炽灯照在他肩头,犹如一层薄薄的灰尘,而他俊俏冷硬的五官依旧没有太多表情,又或者所有的表情,都已经蕴集在那一双复杂深邃的黑眸里。
薄染的眼珠一转不转,痴痴望着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男人,莫名的,就红了眼眶。
推车的护士似乎感应到什么,没有再动。
两人就这样,一个躺在床上,一个坐在轮椅上,隔着一段距离,彼此对视着,没有言语。
须臾,薄染垂在床沿的手缓缓的抬起,裴锦年像是知道她的意思,单手滑动轮椅,靠近了她的身边,另一手轻却坚定的握住了她抬起的手指。
他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寂静的医院走廊:“还好吗?”
还好吗……
寥寥的三个字,却令薄染整个人激动的颤抖起来。
她咬着牙,眼眶红得像只小兔子,只顾着用力的点头,旁边的医生不识趣的打断:“孕妇要注意,不能情绪过于激动。”
薄染愣了,裴锦年笑了。
大手在她肩头轻拍安慰:“先送你回病房。”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又从彩超室回了病房。
李婶体贴的叫人给病房加了张软靠,能坐能躺,累了直接就可以休息。
护士看着薄染吃完药,检查完体温后,一群人都识趣的退出了病房。
小丫头扒拉着门框不肯走,被李婶连哄带骗:“今天太晚了,明天再送你过来。”
小丫头委屈的哼哼:“我到底是不是爸爸亲生的?一醒来就跟我说了四个字……”
话音落,小丫头忽然意识到,爸爸说的那个四个字是……
你、妈、妈、呢。
咦?
*
床头柜上亮着一盏台灯,裴锦年就坐在薄染的床边,脸庞半陷在淡黄的光线里,短短的黑发有些凌乱,这段时间瘦了,眼窝更加深邃,颧骨略显突出,轮廓也更加棱角分明了。
薄染忍不住贪婪的注视着他,仿佛一眨眼他就会不见了。
突然,那双黑眸徐徐睁开,正对上薄染痴痴凝视着他的双眼。
那深不见底的眼神里,有令她悸动的狂热,不由的移开视线,脸有些发烫。
裴锦年的手还握着她的,从彩超室出来,就一直没松开过。
他的掌心干干的,有点凉。
薄染有太多话,想来想去,不知该先说什么,忽然就冒出一句:“锦年,刚才在彩超室,医生告诉我,我肚子里的是双胞胎。”
裴锦年眼里有明显的光芒在闪动,情不自禁的在她手指上吻了吻:“还是我老婆能干,一下给我添俩。”说完,修长食指充满怜惜的帮她捋开汗湿黏在额前的一缕发,“就是你会很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