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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过的时候,薄荧忽然听到钢筋乱石乱传来了乱糟糟的人声, 薄荧立即精神了过来, 朝外大喊:“这里有人!”
她喊了几声后, 少有的被好运眷顾, 外面的人听到了她的声音,安慰她别担心,救援马上就到。
“程遐!程遐!”她一时兴奋,回头叫了两声后才发现自己的口误,马上就要从废墟下出去了,他们也不再是平等的等待救援的可怜虫关系了, 她是没有后台的演员, 他是她的大老板,薄荧调整了语气,放柔了声音重新喊道:“程总, 您醒醒,救援来了!”
程遐没有应答, 薄荧又叫了几声,他也没有醒来。薄荧正觉得疑惑的时候, 一缕光线从外面透了进来,她条件反射地转过头看向透光进来的地方,一个灰头土脸戴着安全帽的人正从搬开碎石块的洞里看她,看见她的脸后, 那个人惊喜地朝外喊道:“找到薄荧了!”
“你受伤了吗?能自由行动吗?”外面的救援人员对她问道。
“没有, 这里还有一个人, 我们都没受伤。”薄荧说完后再次看向睡着的程遐,她伸手推了推程遐,他依旧眼皮紧闭,借着洞外的光线,薄荧忽然看见他的脸上满是细密的虚汗,脸和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
“程遐?!”薄荧意识到不对,猛地加大了音量,程遐的眼皮颤了颤,从雪青色的嘴唇里吐出四个字:“吵什么吵……”
“你怎么了?救援来了……你受伤了吗?”薄荧的目光在他身上紧张地扫视了一遍,除了衬衫被弄脏了以外,薄荧没在他身上看出什么异常:“你还能走吗?”
黑暗空间的打破让程遐重新变回那个不近人情的男人,他闭着眼,冷冰冰地说:“我还没死。”
没一会后,薄荧面前的碎石块被清理出一条足以让一人通过的通道,救援人员在外面冲她伸出手,“抓住我,慢慢出来,别怕!”
薄荧回头看向程遐:“程总先走吧。”
“别废话了,快走。”程遐终于睁开眼,薄荧看见那双疲惫异常的眼里竟然有着血丝。
薄荧这下肯定他是受了伤了——或许是内伤,她不敢耽搁,马上抓住起身抓住救援人员的手慢慢向外走去,尽量不触及周围的碎石,以免再次引起坍塌,她一边走,一边对前面的救援人员急切地说:“里面的人受伤了,请准备担架马上送他去医院!”
“严重吗?丧失行动能力没有?”救援人员马上转过头来,神情凝重地问道。
“……我不知道,应该还能自己移动。”薄荧有些愧疚,程遐受伤了,那也一定是在保护她的那一瞬间受的伤,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发现,还丢下伤者自顾自地睡了四个小时……
“你放心吧,外面已经有救护车了,你们都会没事的!”救援人员回过头来对她打气:“对了,你的男朋友也在外面,他一直都在等你,你们马上就能见面了。”
薄荧愣了愣,时守桐?他不是在法国拍新专辑的MV吗?
薄荧刚刚走出废墟,眼睛还没看清周围的情况,就被一双颤抖的手臂给紧紧捁在了怀里,她闻到了微弱的柠檬香,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视线余光里薄荧看见被拦在外围的记者们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拼命按着快门,而被允许进入救灾现场的电视台记者原本已经朝她递出了话筒,但是现在又放了下去。她听到四面传来的哭声和病痛的呻\\吟,到处都是崩溃绝望的脸,呐喊着亲人名字的遇难者家属匐在已经逝去的人身上,泪流满面,哭得喘不过去。薄荧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一阵后怕,她的双腿发软,全靠时守桐紧紧抱着才依然站在地上。
薄荧看不见时守桐的脸,他极致的恐惧和劫后余生的庆幸却随着他浑身的颤抖传了过来。
“我好怕……我以为我要失去你了……”时守桐往常清亮的声音干涩沙哑异常,薄荧听着耳中那些呼唤亲人的声音,立即猜到了时守桐声音沙哑的原因。
哑成这样,他要喊上多久?
薄荧心中酸涩,默默地抱紧了他。
救灾的负责人看了看身边面沉如铁的傅沛令,又看了看忘情抱在一起的薄荧和时守桐两人,一时拿不准这三人的关系。
今晚的救灾明钟集团出力许多,要不是傅沛令出面第一时间调来了不够的救灾物资和设备,今晚的救援进度不会这么快。做商人的不会无事献殷勤,赈灾是扩大集团知名度和国民好感的极佳时机,傅沛令作为明钟集团的总裁,理应去有更多报道空间的政府大楼外帮助救灾工作进行,这栋四层小楼,显然不是最佳的选择。
“你要多少设备,我给你多少设备,你要多少资金,我给你多少资金,我只有一个要求,我要看见活的薄荧。”负责人想起他正在为救灾设备不齐而焦头烂额时,这个偌大集团的总裁大步拨开外围的人群,面色铁青地站到他面前,说出的那句话。
贵圈真乱啊。负责人在心里感叹,为免引火烧身,他对一旁沉着脸的傅沛令借口说还要组织工作,忙不迭地走了。
薄荧抬眼的时候看见了脸色奇差的傅沛令,他神色阴沉地站在不远处,像块坚硬的石头,一动不动。有那么一瞬,薄荧都以为他会走过来对她发疯了,然而下一秒,傅沛令就转过了那张可怕的脸,头也不回地走了。
“请让一让,有伤者出来了!医护人员呢?!抬担架来!”薄荧身后忽然响起了救援人员焦急的呼声。
薄荧回过神来,转过身看向废墟入口,正好看见救援人员扶着脸色惨白的程遐走了出来。照明的灯光打在他那张俊美工整的脸上,周围的空气有一瞬凝滞。
“快让让!”救援人员喊着,扶着程遐从清理出的通道里走过,薄荧吃惊地看见程遐竟然弓着背,连下巴都从来没有低过的人,此刻在众多无关紧要的人面前弓着背。和他狼狈的形象不同,他的神情依然是冰冷的、傲视群雄的,就好像薄荧只是路边的一粒灰尘一样,程遐目不斜视地穿过了她的身边。
等他走过薄荧身边后,薄荧知道了他弓着背的原因。他的衬衣背部被触目惊心的大片鲜血浸染,整个贴在血肉模糊的背上,薄荧忽然明白了在废墟下的时候,他为什么要和她不断说话的原因。
薄荧只是看着他惨不忍睹的后背,自己就产生了一阵痉挛的幻痛,那么真正受伤的人,又该有多痛苦。
“……你怎么了?”薄荧的手被握了一下,她回过神来,对上时守桐目光复杂的双眼,“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薄荧压下混乱的心情,对时守桐安抚地说。
一直自说自话直播了许久的电视台记者终于找到插话的时机,将话筒和摄像机一齐对准两人,薄荧刚刚从废墟里出来,没有精力说话,她应付了几句后,就任由时守桐把她带离了废墟入口。
程娟和伍惠奔了过来,看见安然无恙的薄荧,两人都有些眼泪哗哗。梁平沉着脸打量着她,像在确认她这个珍贵的商品有没有磕着碰着。
“受伤没有?”梁平问。
薄荧摇了摇头。
“先上车,我联系了私人医院。”
“我真的没受伤……”薄荧话没说完,时守桐就破天荒地和梁平达成了统一战线,不容置疑地说:“这要医生说了才算。”
不容置疑地,薄荧就被推上了她的保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