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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星期后,薄荧参加拍摄的那期《我们的日常》播出, 因为节目组在上一周播出的片尾预告里宣布将从下一期参加录制的薄荧和罗莎之中选择一人加入《我常》大家庭, 所以这一期节目从片头曲开始就创下了收视新高。
许多荧火虫早早就守在了电视机前, 想要看偶像时隔许久后在综艺上的精彩表现, 可惜他们失望了。
大概是连剪辑师都找不到薄荧可以招黑的点,节目组直接大幅删减了薄荧的录制分量,甚至删去了整个朗读黑粉微博环节,一集五十分钟的综艺,薄荧在里面的镜头加起来不超过八分钟,其中一分钟是隐藏摄像机环节, 剩下的分钟数全在拍摄过朗读黑粉微博之后的三个游戏环节上, 给出的镜头几乎都是她落落寡欢的沉默侧脸,和一旁开朗大方的罗莎比起来,薄荧无疑让人觉得既木讷又扫兴。
节目播出后, 许多人开始质疑薄荧在《一起游戏吧》上的亮眼表现是真是假,她们认为在《我们的日常》里的薄荧才是真正的薄荧, 《一起游戏吧》中薄荧能和林淮配合默契、反应迅速,是因为薄荧提前就和节目组通过气, 一切都是节目效果而已。
林淮最初看到消息的时候没有在意,毕竟这种程度的非议是身为明星随时都会遇到的一点小水花,而且薄荧被黑的点只是“很无聊”,严格说起来连小水花都算不上, 只要等上两天, 这圈涟漪就会自然平息, 被人忘在脑后。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仅仅半天以后,他的助理贺澜雅就紧张地握着手机来找他了。
“林哥,薄荧的个人微博下面已经吵翻天了。”
“怎么回事?”林淮皱着眉接过了她递来的手机,薄荧的微博依然停留在两天前的更新上,林淮点进去后,发现这条微博下已经沦为了战场,薄荧的粉丝和大量攻击薄荧的黑粉骂得不可开交,你来我往的问候对方全家,让薄荧微博下的评论环境变得不堪入目,黑粉们不仅攻击薄荧这次在综艺上的僵硬演出,甚至再一次把《变色》时的潜规则上位的造谣给推到了风口浪尖。
“怎么会这样……”
林淮的眉心深深地蹙在一起,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薄荧的电话。
在十几秒的等候后,话筒那方传来了薄荧低沉的声音。
“林淮哥?”
听到她没什么精神的声音,林淮的脸色更严肃了,他把贺澜雅的手机还给她,给她做了一个手势,贺澜雅就了然地走出了待机休息室。
只剩他一人后,林淮才开口道:“你看到了?”
沉默了一会后,电话那头的薄荧才嗯了一声。
“我刚刚看了你微博下的那些黑粉留言,有很多是出自僵尸粉账号,这应该是有人在背后雇请了水军黑你。最近你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林淮问。
“应该没有吧。”薄荧的声音透着一丝疲惫,林淮听见她在电话那头轻轻苦笑了一声:“……我不知道。”
“……那些留言里有不少通过踩你来变相捧罗莎的。”林淮忽然说。
薄荧沉默半晌后,终于开口:“……没有证据,只是猜测又能怎么办呢?”
“你和经纪人在一起吗?”林淮问。
“我和他在一起……有什么事吗?”
“你把电话给他。”林淮沉声说。
梁平的办公室里。
薄荧看着梁平在几分钟的通话后挂上了电话。
“没想到那个素来不会多管闲事的林淮会主动出手帮忙,这段人脉你经营得不错啊。”梁平收起手机,似笑非笑地看着坐在对面的薄荧。
“帮什么忙?”
“这可是一个大忙——你要好好记住,将来有机会,也可以适当地报答一下。”梁平眯起眼,笑得意味深长:“未剪辑的原带可不是人人都能拿到的。”
薄荧沉默了一会,开口问道:“在我微博下的那些水军你还打算请多久?”
“要看林淮那里的速度了,快则一天,慢则两三天,我觉得和之后的胜利比起来,这点等待不算什么。”梁平看着薄荧:“在这个圈子里,越黑越红,越红越黑,你要是连几句辱骂都忍受不了,就别期望大红大紫了。”
薄荧不说话了。
“再忍两天吧,我给你放放假,你就当一个短期休假。”梁平神色一转,露出满面笑容:“等你休假结束的时候,头顶乌烟瘴气的天空也就消失了。”
因为梁平接下来还要参加公司的经营会议,没法送薄荧回家,而她现在也不适合一人走在街上,所以梁平和她约好,薄荧先留在公司练习,例会结束后梁平就开车送她回家。
从梁平的办公室出来后,薄荧一眼就看见了斜对面靠墙站着的时守桐,他的脸上没有了前两次见到时的雀跃和兴奋,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忧虑和焦灼,看见薄荧从房间里走出,他马上站直了身体,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薄荧回过神后,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时守桐,怎么了?”
“我……你还好吗?”时守桐为难地看着她。
薄荧明白过来,他应该也是看了微博才找过来:“我没事,谢谢担心了。”
“你现在要去哪儿?”时守桐问。
“我还要在公司呆一会,也许会去练习室吧。”
“我能和你一起吗?”时守桐神色诚恳地看着她。
薄荧迎着少年清澈的目光,片刻后,微微笑了笑:“好吧。”
薄荧带着他去了三楼的舞蹈练习室。
舞蹈练习室应该不久前才被人使用过,两张椅子还保持着相对的姿势放在落地窗前,薄荧在其中一张椅子上坐下,时守桐却没有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而是拉开了椅子,长腿一弯,直接盘腿坐到了地上。
迎着薄荧吃惊的视线,时守桐笑了起来:“我喜欢这样。”
薄荧以为他说的是喜欢坐在地上,也跟着笑了笑。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不是喜欢坐在地上,而是喜欢这个角度看到的薄荧,他能看到薄荧天鹅一般优美的脖颈线条和光洁细腻的下颌,她垂眼的时候,神色总是特别温柔,时守桐喜欢这样的她。
让他想起在《尘与雪》中一见倾心的天使。
“你很累吗?”时守桐直直地看着薄荧,问道。
“不,我……”薄荧刚刚露出微笑,时守桐就打断了她的话:“你一点儿也不开心。”
他抿了抿嘴唇,高大的少年认真地看着薄荧,他只是微微前倾了身体,伸出的手指就碰到了薄荧睁大的眼睛上,他在薄荧的眼皮上轻轻碰了一下,一触即离。
“不想笑就不要笑。”时守桐看着薄荧,脸上露出一抹难过。
薄荧听着这似曾相识的话语,一时失去了言语。
“对不起……”他说:“我现在还没有能力保护你。”
虽然时守桐前一句还在让她不想笑就不笑,但是薄荧在开口的时候还是条件反射地扬起了一个微笑,微笑在她身上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意义,仅仅是一种保护色,一种和情绪无关的习惯,如果没有意外,这个习惯大概会保持到她停止心跳的那一刻。
“谢谢你……但是你没有必要把我的事揽在身上,你没有需要道歉的地方。”薄荧说。
“你也没有。”时守桐望着薄荧,明亮清澈的眼眸里满是坚定:“你也不需要对谁感到抱歉。”
薄荧怔住。
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过了好久才找回自己。
她把目光移向落地窗外的车水马龙,眼中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茫然。
“我只是……觉得现在的生活和我想象的有些不一样而已。”
“哪里不一样?”时守桐专注地看着薄荧。
薄荧嘴边的微笑变得苦涩,她面向着窗外的车水马龙,视线的焦点却在落地窗中她的投影上,她心情苦涩地看着落地窗上笑得难看的人:“……我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陌生了。”
从前的她渴求着一丝一毫的好意,别人对她伸出手来,她就恨不得把自己拥有的全部奉献过去。
现在的她依然如饥似渴地从周围汲取每一个好意,但却深深地藏起了自己的真心,熟练冷漠地利用别人的真心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她还是想要得到,却已经不愿再付出了。
一个人只要还没有死亡,那么改变就不会停止——这是最使她感到惶恐不安的地方,她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还会在未来更加冷漠,更加陌生,时间的车轮将她带向一个看不清的迷雾沼泽,她不知道自己能否抵达终点,不知道抵达终点的时候,她是否还保留着人的模样。
“我看过一个有关蝴蝶的纪录片。”时守桐忽然咧嘴笑了起来,他的梨涡在右脸颊上微微下凹:“改变往往意味着成长,虽然蜕变的时候充满艰辛,但是当它们破茧成蝶的时候……”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薄荧,说道:“很美。”
“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自己——即使是改变,也是能够让你破茧成蝶的改变。”
薄荧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半晌后扬起了嘴角,到达眼底的笑意覆盖了她脸上的低落,宛如春风拂面,目光柔和又温暖。
她看着时守桐,忽然说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很会安慰人?”
时守桐迎着薄荧的视线,脸色又渐渐红了起来:“不,没有人说过,因为我没安慰过别人……你是第一个。”
薄荧愣了愣,片刻后又笑了起来:“我的荣幸。”